四月初的新塘县，风还带着丝丝凉意。
柳树刚冒芽，玉兰花却开得热烈。
街上有人裹棉袄有人穿棉纱，这个季节大家都是乱穿的，谁看谁都像精神病。
从石余川家离开后，兰舒直奔窈窕淑女二店。
看到店里被砸的情况后，兰舒已经调整好的心态瞬间爆炸。
杨菊在电话里说店被砸了，她还以为只是柜台和木架遭殃，哪成想唐淑艳那伙人这么狠，把饰品全踩得稀碎，电话、筒灯、射灯也都砸得不成样子，现场一片狼藉。
四个店员本就慌得像找不到方向的蚂蚁，见兰舒来了，全都找到了主心骨围了上来。
杨菊心疼地直抹眼泪，手里装着大麻袋，把地上稀碎的饰品挨个往里装。
从那个老店开始，她就跟着兰舒一路打拼到现在，店里这批来那批走的饰品，哪件不是经她们手摆弄过的？
说对这些饰品有感情，听着好像有点矫情，但她真的是很心疼。
眼睁睁看着那些精致的饰品被人踩得稀巴烂，就像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了一样，疼得比失恋还钻心。
就连平时从没红过脸的董招娣都炸了毛：“太欺负人了！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我要去制衣厂找唐淑艳！”
“别傻。”兰舒拽着她的胳膊又摸了摸头，“咱不和那些人生气。”
四个店员都一副要去和唐淑艳拼命的架势，兰舒此时就不能表现得太激进。
她表面出奇地冷静，别管是装的还是演的，至少店员们看到老板淡定，她们心里也有谱，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乱了阵脚。
兰舒挨个拍了拍店员们的肩膀：“都别担心，就当破财免灾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今天先关门，小董，你字写得漂亮，去门口贴张告示，就写重新装修歇业一周。这几天辛苦你们几个，这些烂成渣的饰品统统扔了。我有给咱们做柜子的木匠师傅电话，杨菊你是店长，重新装修的活儿就交给你盯着了，再跟美华说进一万块钱的货，这次先不用配货，全都从厂里拿。”
兰舒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工作，董招娣看着不多言不多语，脑子是转得最快的那一个。
她一把攥住兰舒的手腕：“那你呢？你不会要自己去找唐淑艳吧？”
杨菊腾地站起来，扔下手里的麻袋，“我也去！”
另外两个店员也跟着起哄，拍着胸脯保证：“老板你别怕！我们绝不让人骑到你头上拉屎！”
“撒尿也不行！”
“对！吃喝拉撒都不行！”
兰舒：......
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点......
由是如此，兰舒的心脏还是像被烫了一下，眼眶和鼻子跟着泛酸。
她强笑着故作轻松：“你们看不起谁呢？我这么精的人，还能往火坑里跳？我就那么傻呀，单枪匹马上门找虐？”
这话算是让众人松了口气，董招娣盯着满地狼藉，忍了一上午的眼泪还是没忍住，“唰”地一下决了堤。
今天店里四个人的反应，让兰舒更加坚定一件事，不管窈窕淑女精品屋以后会开几家分店，她的生意能做多大，她一定会真心对待每一个员工。
曾经杨采玲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她，共情心太强是种病，终究遭到反噬。
可她更愿意相信，真心必将能换真心。
就像今天这样，看到大家发自内心地为窈窕淑女心疼，遇到困难的时候互相帮衬，力量不在大小，有心就好。
这样就足够了，人活一辈子求的不就是那几个“真”吗？
从店里离开后，兰舒径直回了家。
她买了一堆材料，在家里做好准备工作后，套上风衣就直奔唐淑艳的制衣厂。
兰舒是个怕热不怕冷的人，四月初这种天气她穿个衬衫也不会冷。
此时大中午日头最旺的时候她还套了件风衣，还没到地方就热出了一脑门汗。
“你好我是市里来看货的，我找唐厂长。”制衣厂大门用大铁链缠得死紧，兰舒只能“叩叩”敲着门卫室的窗户。
里头的门卫斜眼扫了她一下，才把窗户拉开条缝：“我没接到唐厂长今天有预约的通知。”
兰舒眼皮都没抖一下，脸上堆着笑：“之前跟唐厂长打过招呼了，也没定个具体日子。这不急着要货么，就临时跑过来了。”
门卫上下打量她几眼，满脸不耐烦地摆摆手：“唐厂长不在。”
兰舒不退反进，故作熟络地玩笑道：“真不在假不在啊？可别蒙我啊！”
门卫“啪”地甩上窗户，闷声喊道：“有事儿自己联系唐厂长！没预约不能进！”
这个人实在不好说话，看着不是好忽悠的。
兰舒只能用老套路，掏出两包小熊猫在窗前晃了两下：“通融下呗，今晚我就走了，以后再过来这边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再说我看货订货不就是给你们送钱？你们厂子关门做生意啊？”
门卫压根不接茬，眯着眼又把窗户推开条缝：“哪有你这么年轻的老板？我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别唬我。”
兰舒笑了，“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我还年轻啊？我都奔四的人了！属虎的。”
“你四十了？？！！”门卫眼睛瞪得像铜铃，再次打量起兰舒，满脸都是惊讶，“真没看出来，那你可够年轻的。”
“可不嘛，我离异带俩娃，有的是钱，没事就保养。”
门卫冷笑一声，不耐烦地挥手：“少贫嘴，唐厂长真不在，别在这儿耗着了！”
兰舒无所谓地耸耸肩：“行，不在我就等着呗，反正今天不见到唐厂长我就不走了。”
门卫以为面前的年轻小姑娘是在逗自己玩，没想到她真的从中午一直蹲到下午五点。
最后门卫实在绷不住，哗啦推开窗解释了一遍又一遍：“都说了唐厂长不在！真不在！”
每次兰舒就扯着嘴角笑笑，一个字都不回。
她刚到的时候就看到了制衣厂院子里停着唐淑艳的车，估计唐淑艳定了什么死规矩，所以无论她怎么威逼利诱，门卫都咬死了不让她进门。
不让进，那她就等着，她还不信今天唐淑艳还不下班了。
又等了快一个小时，马上六点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唐淑艳的身影。
司机弓着背恭恭敬敬地给拉开后座车门，唐淑艳举着大哥大贴在耳边，正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她大喇喇往车里一坐，司机轻轻关上车门后又一路小跑回到了驾驶座。
门卫整个下午都咬死了唐厂长不在，这会儿正被兰舒看了个正着，他也没有任何尴尬的神色。
他视兰舒如空气，抄起钥匙就往大门跑急着去开锁。
车子刚启动，铁门才拉开一边的门，兰舒就跟百米冲刺一样撒开腿就往院子里冲。
门卫伸手想拦，可兰舒动作太快，眨眼间已经冲到了白色皇冠车前。
“诶！”门卫喘着粗气追过来，刚喊出半句“我说你这人......”
唐淑艳就冲门卫摆摆手：“没事儿，你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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