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堡的大门，越来越近。
但陆晨最终并未走向那里。
方向错了。
杀鸡儆猴？
不。
陆晨的目标，从来不是砍掉几根枝叶。
他要做的，是直接在这片土地上，种下一颗完全不同的种子。
一颗足以颠覆一切的种子。
他转过身，背对德里城那座象征着苏丹权威的宫殿。
脚步再次迈开。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缩地成寸的异象。
他就如同一个佛陀，带着两明妃，一步一步，走在德里的街道上。
身影融入熙攘的人流，穿过肮脏的巷陌。
周围的喧嚣、压迫、绝望，似乎都与他隔绝开来。
手中的金刚橛，轻轻震动着，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嗡鸣。
如同饿兽嗅到了血腥。
又似法器感应到了某种召唤。
陆晨的脚步不快，却异常坚定，带着明确的目的地。
东南方向。
那里，曾是古老的摩揭陀国。
那里，曾有一座辉煌的佛学圣殿。
那烂陀寺。
……
日升月落。
陆晨的身影，离开了德里苏丹国的心脏地带，向着东南方的比哈尔平原行去。
他没有选择大道，而是穿行于乡野之间。
眼前的景象，并未比德里城内好多少。
田地荒芜，村庄破败。
反抗？
零星有过。
结果便是更残酷的镇压，屠村、掠夺、强制改信仰。
突厥、阿富汗的雇佣兵如同蝗虫过境，他们是苏丹维持统治的爪牙，也是制造恐惧的机器。
陆晨路过一个被焚毁的村庄。
残垣断壁，焦黑的木梁，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和焦臭。
几个幸存的村民，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废墟角落，看到陆晨这个陌生道人，眼中只有恐惧和麻木。
陆晨没有停留，继续前行。
他的法袍依旧干净，纤尘不染。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波澜不惊。
仿佛世间一切苦难，都无法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又仿佛，他心中酝酿的风暴，远超眼前所见的一切。
……
数日后。
一片广阔的废墟，出现在陆晨眼前。
残破的基座，倒塌的石柱，破碎的砖瓦，散落得到处都是。
野草在瓦砾间疯长，诉说着此地的荒凉。
依稀可以辨认出，这里曾经是一片规模宏大、布局严谨的建筑群。
但现在，只剩下无尽的残骸。
这里，就是那烂陀。
曾经辉煌了近八百年的佛学中心，莲花生大士也曾在此修行、弘法，将密法推向高峰的地方。
如今，只剩下被突厥-阿富汗铁骑彻底摧毁后的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历史的尘埃。
陆晨缓步走入废墟。
脚下的碎石发出咔嚓的声响。
他停在一片相对空旷的中央地带。
这里或许曾是某座主殿的基址。
他环顾四周，看着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
没有叹息，没有愤怒。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
然后，他缓缓抬起右手。
掌心向上。
嗡——
空间微微扭曲。
下一刻，一块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岩石，凭空出现在他面前的空地上。
这些岩石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青白色，表面光滑，隐隐有光华流转。
它们并非此地之物，带着一股来自极高极寒之处的凛冽气息。
喜马拉雅山的岩石！
这些巨石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野草停止了摇曳，风也仿佛屏住了呼吸。
陆晨左手掐了一个奇异的法印。
口中并未念诵任何咒语。
但一股无形的、磅礴的力量，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起！”
一声轻喝。
如同言出法随。
有了建造缥缈仙境圣殿、在东瀛和大明疆域内修路建桥的经验。
一座宏伟的建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地基、墙体、梁柱、屋顶……
一切都在瞬间被重塑，被构筑！
那些来自雪域的圣石，构成了建筑的骨架和核心，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一座崭新、雄伟、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巨大寺庙，便矗立在了这片废墟之上！
它并非完全复原古那烂陀的样式，而是融合了陆晨自身的理解和力量。
更加高大，更加巍峨。
整体呈现出一种庄严、厚重，又带着一丝密法特有的神秘感。
墙体光滑如玉，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既有佛门的慈悲，又隐现金刚的威严。
寺庙落成。
周围的尘埃缓缓落下。
阳光照射在新生的寺庙上，反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寺庙中弥漫开来。
庄严，神圣，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陆晨收回手，负手而立。
看着眼前这座由自己一手创造的奇迹，他的表情依旧平静。
最终陆晨迈步，走向寺庙的大门。
大门无声地开启。
宽敞的大殿，高大的佛像，以及正中央那个由整块雪域白石雕琢而成的巨大莲花宝座。
陆晨走到莲花宝座前。
金刚橛这件降魔利器，似乎也感应到了此地的气息，微微震颤，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然后，陆晨盘膝坐上莲花宝座。
天照、月读分立两侧。
陆晨闭上双眼。
整个寺庙，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延伸。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一圈圈扩散开去。
没有声音。
没有语言。
但这波动，却蕴含着某种信息，某种意志。
它掠过荒野，掠过村庄，甚至向着远方的城镇蔓延。
正在田间劳作的农夫，突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茫然地望向那烂陀的方向。
他们似乎听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但一种莫名的悸动，在心底升起。
在附近城镇苟延残喘的手艺人，放下工具，侧耳倾听。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那些被压迫、被剥削、在绝望中挣扎的众生，心中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惊愕、茫然、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是什么？
神迹？
是毗湿奴大神显灵了吗？还是湿婆大神降下了怒火？
无人知晓。
但那烂陀方向，那座突然出现的、散发着神圣光辉的巨大寺庙，以及那无声传递的波动，已经如同一道惊雷，打破了这片土地长久以来的死寂。
陆晨依旧闭目盘坐。
他的“弘法”，已经开始。
并非用语言，而是用存在本身。
用这座拔地而起的寺庙，用这无声传递的意志。
他要告诉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
旧的神庙可以被摧毁。
但信仰的种子，只要有人愿意种下，就能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重新生根发芽。
而且，这一次，它将带着金刚的怒火。
陆晨缓缓睁开眼睛。
目光平静地投向西北方——德里的方向。
因果已种下。
接下来，就等风起了。
风，不会等太久。
这片土地的统治者，绝不会容忍眼皮底下出现如此“异端”。
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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