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8年6月16日,大骑士领,16:19
弑君者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
各式各样的屏幕闪耀着,但依旧无法照亮整个房间。
“你怎么才来?”陈晖洁头也不抬地问道,
复制粘贴之后,她稍微改了一下称呼就将短信发了出去。
“上完厕所我顺路散了个步,老是待在这里、眼睛都快瞎掉了。”
“看一看有没有人回短信……我跟你说过了,万一有人回拨电话,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没呢,就这千篇一律的话术,多蠢的人才会上当?”
“不蠢能上当吗?”
“你好歹物色一下目标吧?调查清楚背景再深入联系……”
陈晖洁用手背简单擦了一下汗,然后就胡乱抹衣服上了:
“那要多久才能办成一单?人家有上钩的可能,我们才能深入设套。”
弑君者打开了一盏台灯,翻着密密麻麻的电话簿:
“搞这么多手机号啊……还有这种通讯器,我上次见到这种东西,还是九二年。”
“不用别人的手机号、难不成用你的手机号?”
“这么凶干嘛。”
“你少说几句,有情况再和我讲话!”
弑君者把嘴闭上之前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是你姐姐讨人喜欢……”
电话铃声响起之后,陈晖洁像是炸了毛一样:
“快去接……不对,响两声之后再接!”
“知道了、知道了。”
弑君者不慌不忙地启动了项圈,声音立刻变成了一个有点凶的中年人:
“喂。”
“开免提,让我听见。”陈晖洁再次发号施令。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青涩的男声:
“您……您好,请问是监正会的……入境管理局吗?”
“是的……维萨里奥·瓦西里耶维奇先生。”
陈晖洁飞速翻动着电话簿,然后指着一行名字让弑君者念。
“我的入境许可……有什么问题吗?”
“呃,简单地说,你有遭受指控的风险,与一起目前正在调查的刑事案件相关。”
“什、什么?这怎么可能?我在卡西米尔没犯过什么事情啊。”
“很遗憾,但我们接到了通知,您确实与一起重大跨国犯罪活动相关。而且您知道的,现在大骑士领很重视防范外国的渗透与间谍活动……”
“我、我怎么会和‘间谍’相关?我的父亲就是被乌萨斯当局处死的!”
“我们深表同情,但卡西米尔是个法治国家,我们会按照章程办事。”
“……我没办法继续在卡西米尔上学吗?”
“如果指控属实,那么很有可能会这样。”
“指控肯定不属实啊!我什么都没有干过!你们能不能查清楚?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指控来自国民院,如果你有疑议,可以向国民院的相关机构提出……”
刚才还板着脸的陈晖洁哑然失笑,因为这些说辞完全是漏洞百出——国民院作为“程序上中立”的审判机构,怎么可能会起诉别人?
但如果对方连这种明显的漏洞都意识不到的话,
那他就是绝佳的目标。
“哦,对的、对的,我要让国民院主持公道……国民院的机构……”
弑君者继续用伪装的声音质问:
“维萨里奥先生,你依旧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吗?”
“我当然是!到底是谁污蔑我!我到底有什么罪名?”
“我只知道你目前存在风险,但具体的问题,你可以咨询卡西米尔国民警察——需要我为你『转接』吗?”
“当然!我现在就要问清楚!”
“好的,请不要挂断电话,我这就为你转接国民警察……”
弑君者倚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顺便瞟了陈晖洁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得意。
“别高兴太早,接下来的环节才是最关键的。”
“接下来你说话,还是我说话?”
陈晖洁向她伸了伸手:
“这个角色我来,你的口音还是改不掉。”
“嚯,这么严厉吗?”
弑君者把项圈摘了下来,
陈晖洁按照预设的参数再次调整设备,
为了让骗局更像回事,她特地致电了当地的警察——
然后趁机录音。
那名学生的通话已经转接到了预设好的号码上,
显示的号码正是附近的警局分局的办公号码。
“您好,这里是卡西米尔国民警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您是?”
“维萨里奥·约瑟夫维奇·阿普拉克辛。”
“稍等……”
陈晖洁再次切换声线:
“维萨里奥,我们正要去找你。”
“我到底干什么了!”
“这是我们要问你的问题,请你好好回答!”
“你们到底是怎么办案的?我在卡西米尔的这一年里,什么事也没干,我甚至都没离开过校区几次!”
“不肯承认是吧,那我来告诉你。你的银行账户经常涉及来自乌萨斯的汇款,而且其中的一些资金流向明显与近期的货币伪造案有关。这起案件严重危害了卡西米尔的国家安全!”
“什、什么?我的账户上怎么会……去你妈的!我他妈就是从乌萨斯过来留学的,账户上肯定有乌萨斯汇过来的钱!”
“那你承认了?”
“没有!收了乌萨斯的钱就是间谍?那你们他妈的怎么不把商业联合会抓起来!”
“……汇款并非来自于你的亲属,而是来自于一些官方账户,以及无法查明的账户。”
“怎么可能,我现在账上的钱财……基本上都是用来留学的钱,用于财产证明的二十五万马克,还有一些生活费……哪来的其他转账?近期的转账也不是从乌萨斯来的,是舅舅和母亲从哥伦比亚转来的,你们到底在查什么东西?”
旁听的弑君者摇了摇头:
“这就全招了?”
陈晖洁理直气壮地质问:
“那好,我再问你,这个账户难道不是你的?你听好了……”
陈晖洁用脖子夹住电话听筒,翻起了钱包,找出了一张卡,报起了卡号。
“……你在胡扯些什么?一个数都对不上!”
“这就是你的卡号。”
“再胡扯我就挂……”
“你敢?”
“哎呀,这就不是我的卡号!”
“这个账户就是属于‘维萨里奥·约瑟夫维奇·阿普拉克辛’,而且电话号码也和你一样?难道不是你本人?”
“不是,绝对不是!我就两张卡!一张用来办留学的财产证明,一张用来存生活费!信用卡我都没开过一张!”
“账户就在你的名下,这是一张在切尔诺伯格银行办理的储蓄卡,已开通外币账户,支持切尔文、新切尔文、维多利亚镑、龙门币、卡西米尔马克、哥伦比亚金券,每年的外汇结算额度远超一般个人账户,且拥有境外外币消费权限。”
“我……这真和我没关系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对你依法展开调查,你已经成为嫌疑人,需要配合我们执法。”
“唉,怎么碰上这种事情了……”
陈晖洁抬高了嗓门:
“你是在和我装可怜吗?”
“没有啊,我发誓,皇帝在上、圣愚在上……天哪,我都没去过一次切尔诺伯格,那里好多年前就被……唉,我都不敢说什么。警官,求你了,相信我……我现在被起诉了吗?”
“严格来说,目前案件依旧处于侦查阶段,不论你是嘴硬、还是说真的冤枉,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承认罪名,那我们就无法逮捕你……”
“谢天谢地!”
“但是,我们可以依法拘留你,我们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嫌疑人跑掉……”
“什么!”
“在拘留期间,我们会仔细审问你。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很无辜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在法院宣判你无罪之前,你需要在监狱里一直待着。”
“那我的学业怎么办?我、我连情况都没搞清楚,起码让我找乌萨斯那边的人问问吧……”
“啧。你是不明白这起案件的严重性吗?这起案件涉及到卡西米尔的金融安全,很有可能也是乌萨斯开展的‘金融战’的一环,你要是轻举妄动,我们将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
“那我该怎么办?”
“你这段时间,『不要主动联系任何人』,不要擅自离开居住地,主动接受调查,明白吗?这也是为了你好,既然你认为自己是清白的,就不要做加重嫌疑的事情。”
对方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能……缴纳保释金吗?这里毕竟是……卡西米尔……”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钱解决的,你这个案件很特殊,我不确定是否适用《保释金法案》。”
“什么叫‘你不确定’?”
“毕竟这是涉及国家安全的案件,不见得能够允许保释。说实话,和整个卡西米尔的安全相比,你一个留学生能缴纳的那点保释金,未免过于微不足道了。”
那名学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那你就帮我问问,我不想被关进监狱,我……我还要在卡西米尔读完学位……”
“请注意,保释金没你想的那么有用;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能够缴纳保释金,也只能保证你在开庭前的人身自由,开庭时你仍需按时到场。”
“赶紧帮我问问,我一天都不想待在监狱里!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
“这和我的职责无关,我只是警察,不是法官。”
“啊……唉……帮我个忙吧,我真的是无辜的……而且,警官先生,如果您能帮我这个忙,我一定会重谢。”
陈晖洁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什么‘重谢’?这是公家的电话,我还不想失业呢。我也不能直接向你提供法官的联系方式……这样吧,我也没想到你这么难搞,我和上级先说一声。然后你,等电话吧,警察或者国民院后续会『主动联系』你。”
“呼……好、好、好。”
“但是,请你这段时间『不要主动联系任何人』,明白吗?否则你的保释资格就会受到影响,警方届时也会采取强制措施。”
“联系警方也不行吗?”
“警方会定时单线联系你,我目前没有向你透露过多的详细案情,就是担心乌萨斯方面有可能监听你的设备——第一,我们本就怀疑你与乌萨斯的间谍机构有联系;第二,假设你说的属实,他们可以盗用你的身份信息办理银行卡,未必不能监听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好,在挂断电话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下次警方或者国民院联系你时,一定要『切断网络』,只用电话线路与我们沟通;『不要录音』,后台也不要打开其他软件,明白吗?”
“嗯……”
“不要怪我们搞得太神秘,普通人既然卷入了大国之间的争斗,就只能哀叹命运的不幸了——更何况,你是不是普通人还不好说呢。”
陈晖洁说罢,就挂了电话,取下了项圈。
此刻她也是满头大汗。
“厉害啊,小陈,装得有模有样的。我待会就去开了他的户,怎么样?”
陈晖洁鲜红的瞳仁恶狠狠地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咋了?没人上钩的时候,你在发脾气;现在有人上钩了,你怎么还发脾气。放松一点。”
弑君者自作主张地揉起了她的肩膀。
“别烦我。电话又响了,你去接。”
“干嘛给我上压力……”
她看了一眼号码,然后直接举起了听筒:
“你妹在发脾气呢,赶紧来哄哄。”
“哄她干什么?她把那个项圈拿过去干嘛了?”
“角色扮演呗,不然就我们两个姑娘的声音,能骗得到谁?”
“不是……仇白要用啊,我本来希望她伪装得更像一点的。这下倒好,上午的比赛又只能当哑巴了。”
“你向公爵多要一个不就行了。”
“公爵没向我要钱就不错了……算了,那玩意你们拿去玩吧,我自己去找个新的。史尔特尔带着夜莺出去遛弯,结果两个人一起迷路了。”
“她不是有一只小蓝鸟吗?怎么会迷路的?”
“锁笼子里了。”
陈晖洁捶了一下桌子:
“能不能谈点正事?”
弑君者的眼神充满了无奈:
“你银行抢得怎么样了?”
“我要真敢抢银行,还用得着你们干副业吗?只是把一辆运钞车的路线散布了出去而已,赏金猎人就找上门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赏金猎人。”
“抢运钞车也和抢银行区别不大了……收成怎么样?你要是不赶紧说,小陈估计要打我了。”
“车上三百万现钞,我分到了一箱,剩下的那帮人跟没见过钱一样,杀了车上的人,抬着保险箱直接跑了。”
“大骑士领的治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劫匪居然敢这么嚣张。”
“运钞的频次比以往增加了,很多运钞车都没以前那么挑路线了。这个月的运钞车遇袭时间比前几个月加起来还多。”
“嗯?为啥?”
陈一鸣隔着电话娓娓道来:
“乌萨斯搞的印钞厂被打掉之后,银行在想办法回收旧钞票,然后发行一批新的——你们看到了吧,上面印着1098,还多加了一条亮晶晶的线。
“还有就是,假钞的消息毕竟流传出去了,还有人说,监正会这一次要把出问题的那几家银行给取缔了,储户们就慌了,纷纷前去取钱。他们怕银行倒闭后就取不出来了。
“现在好多家银行也在加紧现金供应,运钞车不就忙起来了吗?唉,我虽然提了一箱现金出来了,但是这五十万还要洗一下……时间紧迫,我就全部拿到赌场里了。
“没想到限制还挺多,我在赌场新开的账户,玩不了大的,只能找人帮忙下注。我没想到这还有生意,有几个人告诉我,按这边的规矩,不能代别人下注,所以——要加钱。
“投注亏了一波,中途的手续又卡掉了不少,把钱带出赌场的时候还要交一遍税,现在手上就十七万了,不过好消息是,剩下的这点完全是干净的。”
弑君者偷偷瞄了一眼陈晖洁,她好像还在生闷气,
弑君者于是接着聊道:
“不对啊,你不是亏钱了吗?怎么还要交税?”
“我没仔细问,好像是因为……很多场下注中,有输有赢,赢的部分都要交税。”
“哈?那个小律师没给你支招吗?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吧?”
“……怪我,这次活干的太糙了。她给我们提了一个建议,用呼啸守卫的名义,建立一个专门的‘方舟骑士’应援网站——好多骑士都有,我们可以把挣来的钱以礼物和捐款的方式发过去。”
陈晖洁冷不丁地说道:
“呼啸守卫起码会分走一半。”
“对,但是这样很保险。”
弑君者问:
“那这要是出了事……呼啸守卫就会被拖下水了。”
“嗯,所以他们也会用自己的手段确保这个渠道不出事,他们也有利可图嘛。”
“说来说去,我感觉还是玛莉娅的小店最良心,损耗可以忽略不计,甚至有时还能赚一点回来。”
陈晖洁戳着手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发短信:
“她那一点小店,短时间内根本容纳不了几个钱;开业一个月内、月入百万,税务部门肯定立马介入了。”
“你听到了没?有空管管她吧,她今天像是吃了火药一样……你刚才是不是咳嗽了?”
“呛到了而已,不用……咳,担心。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当然有了,今天守了整整一天,总算有人上套了。一个叫维萨里奥……呃,姓阿普拉克辛的乌萨斯留学生,担心自己不能留在国外,拼命地往套里钻。”
“阿普拉克辛?”
“你认识?听说过?”
“好像在哪听说过,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反正是个富二代,乌萨斯变了天之后逃出来的。”
“就算不变天,这些贵族子弟也会往国外跑。这类人,我从小就见多了……好吧,我要去陪仇白复盘比赛了。”
“你们是不是复盘着、复盘着,就会复盘到床上?”
“咳,她……要注意的地方有点多,步态、持剑时的体态,都太有少女感了,这会影响我的风评。你知道她还干什么了吗?她出剑的时候,来了一次干净利落的‘一字马’,当时半个场子的观众都在惊呼。对面那个群月骑士团的……那个谁?忘了,反正都没她有舞台感。”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也会劈叉,好像就塔露拉劈不到底。”
“胡扯,她劈得到……”
弑君者瞪大了眼睛:
“这你都要替她讲话?”
“她要先压一会腿,然后就能慢慢劈下去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谁都会劈叉了……我估计我帮你摁几下、你都能到底。”
陈晖洁板着脸:
“把电话挂了吧,别扯这些没用的。”
1098年6月17日,大骑士领,3:00
电话中,弑君者用熟悉的乌萨斯语慢慢地说道:
“……今天,卡西米尔人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他妈的,我哪天不跟卡西米尔人打电话?”
“注意你的态度!”
“……”
“我告诉你,你别把这件事情闹大了!”
“我也不想闹大啊……我根本不想和你们有任何关系,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到底为什么啊……”
“不管你到了哪里,都别想和乌萨斯撇清关系!你们家族,拿着从乌萨斯搜刮来的钱,供你到国外挥霍,现在遇到麻烦了,你居然还想着和祖国撇清关系?每一个乌萨斯人都应该和伟大的乌萨斯祖国休戚与共……”
“唉,怎么还是这一套说辞……”
“现在,依旧只有乌萨斯能帮到你,明白吗?乌萨斯不会欺骗每一位忠诚的乌萨斯人。即便你身处海外,我们依旧是你坚强的后盾……”
维萨里奥怒不可遏地骂道:
“cyka 6лrдь(乌萨斯粗口)!”
“老老实实把保释金交了,这件事情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知道吗!你还发脾气了?难道该愤怒的不是你的祖国?你背叛她,逃离她之后,现在还要给她添麻烦!我警告你,这件事情闹大了,你觉得对你身处哥伦比亚的亲人有好处吗?”
“你们的手够得到吗?”
“你在挑衅乌萨斯吗?给我冷静一点!按照卡西米尔的惯例,如果你无罪,保释金会返还大部分,你几乎毫无损失。我们会尽力让你无罪……”
“我本来就无罪!”
“你有罪!对祖国不敬就是罪!”
“啊——!”
“继续听我讲话!你缴纳保释金之后,我们会向你转账,覆盖掉这笔保释金的损失,这样无论法庭宣判的结果如何,你都毫无损失……”
“去你妈的,别给我转账了!就是你们那些莫名其妙的转账把我害成这样的!”
“不要就算了,这倒给我们省事了。明不明白?”
“不用你们说,我也会把这件事摆平的!”
他刚挂了电话,陈晖洁就打了过去:
“睡觉了没?”
“没……”
“录音了吗?”
“我……”
陈晖洁用变化后的声线猛地喊道:
“后台清空!”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录音还没结束。已经好了。”
“我们为你特事特办了,毕竟从你这条线上,确实可以钓到一些东西……看到国民院发布的保释令了没有?”
对方早已昏昏沉沉:
“看到图片了……”
“你不用担心,我们给你时间凑齐,只要在48小时内全额缴纳完毕就行。”
“我现在就有钱,我马上就转账……”
“记住,这是一起涉及国家安全、涉及两国安全的重大案件,请你务必『保密』;否则我们将视为你违反保释条例,届时我们不再退还保释金,且将会对你采取强制措施……明白吗!赶紧回答!”
“明白了、明白了。”
“……这是国民院执行处的指定银行账户,用于存放你的保释金。只要你全程配合,且十天之后准时参与开庭审理,我们就会返还90%的金额给你——当然,你要是真的帮我们勾出了背后的乌萨斯人,监正会将单独向你授予表彰。”
“嗯……”
“好好休息吧,明天记得按时提交汇报。”
陈晖洁长舒了一口气。
“你是真狠啊,不仅折腾他、也折腾我、还折腾自己。呜啊……困死我了,那个诡异的巫术、现在弄得我时不时头晕。”
“收到他的汇款了,他是真着急了,趁着半夜就把钱转过来了。”
“我们之后就不理他了?”
“不行,先陪他聊几天,我们把钱款安排妥当之后再抛弃他。”
“你这……就像沙地兽玩弄鼷兽一样,不会上瘾了吧?这笔钱弄干净很快的。”
“只是确保万无一失而已,如果不是局势所迫,那些话我一句都不想讲。”
尽管有面罩阻挡,陈晖洁还是看出了她那笑眯眯的神情:
“怎么了?笑什么?”
“我感觉你发起狠来,会比伊万诺维奇那家伙凶残很多……”
“为什么这么说?”
“你很厌恶这些事情,至少口头上是这样的,但是办起来却很认真,一种负面情感会催生其他负面情感,或许在螺旋中走向深渊……”
“我有分寸。”
“但你哥就不一样了。我感觉他已经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不在乎这些事情了,做好事可以是顺手为之,做坏事他也不会去纠结。”
“他是觉得自己没时间纠结,所以不再花心思去想吧……”
“对呀,但是你能这么调控自己的心理吗?比如你觉得此刻没必要生气,就能让自己不再生气吗?”
“白天我确实对你有点凶了……”
“不是‘有点’。”
“好吧,我改天一定补偿你……话说回来,他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吧;远的不说了,就在那座印钞厂里,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战术去对付敌人的……玛嘉烈到现在还在替他善后。”
“我能理解他。他那个时候选择了把谢尔盖留给我处理……即便这和大局无关,甚至有可能影响到我们在切尔诺伯格的部署,但他就是那么做了。”
“哦……其实我不是很了解你说的事情。”
“他帮助我,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复仇。在那之前,我的人生被复仇的底色填满;在那之后,我的人生又恢复了彩色。但是……
“我真的很担心,他的人生会渐渐地褪色,我想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但是我也害怕他会变得……过于纯粹,毕竟我和他认识快十年了,我很熟悉他以前的样子。”
陈晖洁有一点点慌张了:
“他以前?我只知道,他很博学,很有思想,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很了解。我能理解姐姐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他以前对什么事情都会感到纠结和困惑,目睹牺牲之后、杀死敌人之后,都会若有所思地在那静坐许久。大家经常讨论关于他的事情,好像他一直都很纠结、很迷茫。
“我听阿丽娜说,他很久以前会为了一两个队员的牺牲卧病不起,我听塔露拉说,他会出于愧疚、自寻死路般地为小队成员断后;我还听霜星说过,他经常会为抉择而痛苦,
“为了顺利引出叛徒而坐视成员死去,为了维护纪律而不得不处死战友,为了军需而‘掠夺’病人与孩子的口粮,为了争取一个贵族的支持而杀害一群无辜的人……”
陈晖洁像是恍然大悟一样:
“怪不得他老是嫌我幼稚,那些时候……哈,我还在当乖学生吧?”
“但成长并非毫无代价的,我想,经历这些事情,总要有人能够为他的心理疗伤……这些事情都经历过来之后,后面发生的变故,也没办法轻易打倒他——好像显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唉,我大概离他的心理距离一直都很远,姐姐可以陪伴他,仇白也能陪伴他;但我肯定不行了。”
弑君者略微挑眉:
“你这话说得好奇怪,你不会真的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吧?”
“什、什么?没有、没有……有是有,但只有一点点吧。”
“哦吼?”
“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是……哎呦喂,大半夜的,我已经迷糊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别这么说,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呢?”
陈晖洁气鼓鼓地说:
“我收回之前的话,我觉得我白天的时候对你还是太友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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