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5月5日的渤海湾，阳光把游轮的甲板晒得暖烘烘的，像块刚出炉的黄油蛋糕。46岁的李某环对着手机屏幕抿了抿嘴，把粉色头绳又紧了紧，发尾的碎卷被海风轻轻扬起，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个第一次春游的中学生。身后的丈夫李某穿着笔挺的白衬衫，正倚着栏杆看海，阳光在他211大学毕业的脑门上镀了层金边——这是她第三次婚姻，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配得上“幸福”二字。
“老公你看！”她举着手机凑近，屏幕里是刚发的朋友圈，九宫格全是游轮的照片，定位标着“开往幸福的旅程”。李某扫了眼，嘴角扯出个笑：“小心别摔着。”他的声音像块裹着糖衣的冰，可李某环没听见，她正忙着给评论区回复：“对啊，他追了我半年呢，说就喜欢我实在！”
下午三点十七分，游轮行至老铁山水道。李某环跟着李某拐过三层甲板的拐角，眼前突然开阔——这里没有栏杆，只有道半人高的铁锁围栏，旁边立着块锈迹斑斑的警示牌，“宾客止步”四个大字被海风啃得缺胳膊少腿。她有点犹豫，李某却揽住她的腰：“这儿看海清楚，你不是一直想拍张全景吗？”
她没注意到李某的另一只手正悄悄解开铁锁，也没看见他兜里露出的保单边角——三天前刚在三家保险公司买的，1230万保额，受益人写着他的名字。当她探身去够海面时，后腰突然传来股大力，像被人推下台阶的木偶，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个转，手机“啪嗒”掉进海里，屏幕上还停着没发出去的那句“嫁对人有多重要”。
李某的喊声响起来时，乘警小王正在驾驶室啃黄瓜。那声音撕心裂肺，像把生锈的刀在划玻璃：“我老婆掉海里了！快救人啊！”小王跟着他跑到甲板，只见围栏敞开着，海风卷着浪花往船上扑。李某蹲在地上捂着脸，指缝间漏出的眼泪比眼药水还均匀，小王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他见过太多坠海家属，哭成这样的，倒像是怕眼泪沾湿了西装。
搜救队忙活了两个小时，把李某环从海里捞上来时，她的粉色头绳还挂在腕子上，像根断了线的风筝。随船医生摇摇头，小王注意到李某没掉一滴泪，反而盯着尸体手腕上的金镯子直皱眉，那是三天前他“送”她的，200块钱的地摊货，此刻在夕阳下泛着廉价的光。
按流程该开死亡证明了，李某却像个催命鬼似的跟着小王：“我们老家讲究三天内火化，您通融通融？”小王盯着他笔挺的衬衫领口，发现领口内侧有块油点子，像滴没擦干净的酱油——这可是艘五星级游轮，他怎么穿着油渍衬衫见老婆最后一面？
调监控时，技术科老陈把烟头按在键盘上：“邪门了，203个摄像头，愣是没拍到落水点。”画面里，李某环跟着李某走进监控盲区，两分钟后，李某独自跑出来喊人，怀里还抱着件女士外套，褶子都没皱一下。老陈放大画面，发现李某环落水瞬间身体呈诡异的翻转，像片被风吹翻的落叶，而正常坠海者该是垂直入水的。
“去查他俩的关系。”小王咬着圆珠笔。资料调来，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结婚半年，死者离过两次婚，带着俩孩子，初中文化；李某，211本科，经营着两家饭店，至今单身——同事们都说，这哪儿是夫妻，分明是老板雇了个保姆。更绝的是，李某的同居女友，19岁的大学生小林，接到电话时正在商场试口红：“他说那女的是钟点工啊！上周还让我给她买睡衣呢，说尺码跟我差不多……”
小王带着人搜李某的饭店，在后厨冰柜里翻出半本保单，保额加起来1230万，生效日期正好是结婚后第三天。收银员小张嗑着瓜子说：“老板最近总念叨‘要是能赔就好了’，我还以为他买了车险呢！”再查银行流水，70万的债务像座大山压着，而他给小林买礼物的钱，全是刷的信用卡。
最精彩的戏码出现在酒店。李某穿着浴袍坐在床上，正跟个“人生导师”视频聊天，屏幕上飘着“带你走向财务自由”的字样。小王推门进去时，他正对着镜头笑：“人嘛，就要懂得把握机会……”话没说完就卡了壳，脸上的笑像被冻住的奶油。
法医报告让案情彻底翻转：死者面部有三处挫伤，符合“生前被钝物击打”，而船上监控显示，她进盲区前脸还好好的。老陈指着尸检照片：“这伤像是被人用手机砸的，巧了，李某当天拿的正是新款iphone，后盖上还有道裂痕。”
审讯室里，李某跷着二郎腿，手指敲着桌面：“你们没证据。”直到技术组把视频逐帧解析——坠海瞬间，死者背部有个黑色像素点，恰好对应李某当天穿的黑衬衫，而那个翻转动作，正是被人从后方推搡所致。当动画模拟出推落过程时，李某的脸终于白了，像张被雨水泡发的宣纸。
“我追她就是图她没文化，好骗。”他盯着天花板，声音里没半点悔意，“结婚前她连意外险是啥都不知道，我说买就买了。本来想在陆地上动手，怕留痕迹，游轮多好，监控死角，掉海里就冲走了……”说到这儿，他突然笑了声，“谁知道她命硬，掉下去还翻了个身，让你们看出破绽。”
小林在派出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攥着李某送她的“宝格丽”项链——拼多多99包邮。“他说以后开游艇带我出海，原来都是骗我的……”她抽抽搭搭地说，“上周还让我帮他选墓地，说‘万一我哪天没了，你帮我挑块好地方’，合着是给我阿姨挑的！”
结案那天，小王站在游轮甲板上，看着“宾客止步”的牌子被海风刮得咣当作响。阳光依旧很好，甲板上有对情侣在拍照，女孩笑着扑进男孩怀里，像极了那天的李某环。他摸了摸兜里的保单复印件，1230万的数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有人用婚姻当诱饵，有人把爱情折成现金，可这世上最算不清的，还是人心。
后来，李某的饭店被贴上封条，门口的LEd屏还在循环播放“诚信经营”的标语。小林把项链扔进垃圾桶，转身走进大学课堂，从此再也不相信“大叔的温柔”。而李某环的朋友圈永远停留在那条“开往幸福的旅程”，评论区里，她的儿子留了句话：“妈，你戴头绳的样子真好看，下次拍照，能不能别戴那个假戒指了？”
游轮依旧在渤海湾往返，甲板上的游客们笑着、闹着，没人记得那个戴着粉色头绳的女人，曾在某个下午，带着对幸福的憧憬，坠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而海风依旧吹着，把所有的谎言和真相，都卷进了深不可测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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