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林家，一年一度的家族小比，如期而至。
往年的小比，是家族内部检验年轻一辈修行成果，并据此分配有限修炼资源的难得机会。但今年，演武场上的气氛却与往年截然不同，空气里沉甸甸的，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和紧张，像是暴雨前沉闷的宁静。
演武场周围稀稀拉拉地站着些林家族人，大多面带愁容，交头接耳时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场子正北方向的高台上，坐着林家的几位主事长老，为首的三叔公眉头紧锁，其余几位长老也是神色凝重，全然没有往年指点江山的气度。
只因为在高台的宾客席位上，赫然坐着几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王家的人。
领头的是王家的二管家，一个三角眼、鹰钩鼻的中年男人，嘴角总是似笑非笑地挂着，透着一股子凉薄的讥诮。他身后站着几个气息彪悍的护卫，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场下，那毫不掩饰的审视和隐隐的压迫感，让许多林家族人下意识地避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呵呵，林三爷，贵府今年这小比，看起来……人倒是挺齐整。”王二管家端起旁边林家下人战战兢兢奉上的茶水，用杯盖撇了撇浮沫，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里的揶揄几乎不加掩饰。
三叔公脸上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强行挤出一丝笑容：“王管家说笑了，不过是小辈们年底切磋一下，让贵客见笑了。”
“切磋？”王二管家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因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清晰地传遍了半个演武场，“我怎么听说，林家如今连族地每年的供奉都快凑不齐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让小辈们‘切磋’，林三爷这份闲情逸致，王某倒是佩服。”
这话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在场的林家族人脸上。高台上的几位长老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在袖中握紧，却又无力发作。王家势大，如今林家式微，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连一句硬气的反驳都说不出口。
场下的年轻子弟们更是个个面色涨红，血气上涌，却只能死死咬着牙，将屈辱和愤怒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就在这尴尬到几乎凝固的氛围中，一个懒洋洋的身影慢吞吞地从人群边缘挤了进来。
正是林风。
他打着哈欠，眼角还挂着点生理性的泪花，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眼神惺忪地扫了一眼场内乱糟糟的景象，又瞥了瞥高台上那几个鼻孔朝天的王家人，嘴角不屑地撇了撇。
“啧，大清早的就跑来别人家门口恶心人，王家这帮家伙真是闲得蛋疼。”他在心里默默吐槽，“还有这破小比，年年搞一次，打来打去就那几个瓜皮，有啥看头？还不如让我多睡会儿，或者去农场收个菜呢。”
他的出现，像一块石头丢进平静（虽然是死水）的池塘，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绝大部分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屑。
“快看，那不是林风吗？他怎么也来了？” “呵，他来干什么？看戏？还是嫌我们林家今天丢的人不够多？” “就是，一个连炼气期都没到的废物，来了也是自取其辱。” “听说前几天走了狗屎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株阳炎草救了他那个病秧子妹妹，瞧把他给能的。” “运气好罢了，废物终究是废物！等会儿看他怎么被打趴下！”
议论声不高不低，刚好能清晰地传进林风耳朵里。他像是没听见似的，掏了掏耳朵，自顾自找了个角落靠墙站定，继续揣着手，半眯着眼睛，一副“你们随意，我躺平”的咸鱼姿态。
演武场中央，小比已经正式开始。
最先上场的是一些旁系和资质确实平庸的子弟，修为大多在炼气一层、二层之间徘徊。比试过程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你一拳我一脚，偶尔激发出一两道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灵光，引来几声稀稀拉拉、有气无力的叫好。
高台上的王二管家看得直打哈欠，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和无聊。
林风也看得兴致缺缺。这些人的打斗，在他看来，跟前世公园里老大爷练太极推手似的，软绵绵没力道，甚至还不如他农场里那只灵能鸡啄米有劲。
“这力道，这速度……啧啧，刮痧呢？”他心里嘀咕着，“就这水平，我都不用迷幻花，一个灵能蛋砸过去，估计就得躺半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场上的比试逐渐激烈了一些。一些被家族稍微看重、倾注了些许资源的子弟开始登场，修为普遍达到了炼气三层，招式也总算像模像样了许多。
其中一个叫林浩的少年，是二长老的孙子，年纪不大，修为却已是炼气三层巅峰，一手《劈风掌》使得虎虎生风，掌风呼啸，很快就干净利落地连续击败了两个同级数的对手，引来了场下一些压抑许久的喝彩。
“好！浩儿这《劈风掌》是越发纯熟了！”二长老捋着胡须，紧绷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王二管家这才王二管家这才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场中的林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嗯，还行，炼气三层巅峰，放在这青阳城年轻一辈里，也算……勉强能入眼吧。”
这话明着像是在夸奖，实则带着刺骨的贬低，瞬间噎得二长老笑容僵在脸上。谁不知道他王家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王腾，早已是炼气四层，甚至隐隐有突破五层的迹象。拿炼气三层巅峰出来说“勉强能入眼”，这羞辱意味不言而喻。
场中的林浩显然也听到了王管家的话，少年人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这等轻视，脸色猛地一沉，眼神中怒火一闪，出手更加凌厉了几分。他憋着一股气，将下一个炼气三层的对手以更快的速度、更狼狈的姿态打下了演武台，然后猛地转头，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看向王家所在的席位。
林风看着林浩那副又憋屈又想逞强的样子，在心里摇了摇头：“小伙子，火气太旺，容易上头。有这力气跟空气斗智斗勇，不如回家种种地，学学哥的咸鱼心法，保准延年益寿。”
很快，轮到了几个被家族真正寄予厚望的核心子弟上场。其中，大长老的孙女林雪，一身素净的白衣，容貌清丽脱俗，气质略显冰冷。她一上场，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更让人瞩目的是她的修为——赫然已是炼气四层初期！一手家传的《寒冰诀》使得出神入化，玉手挥动间寒气四溢，几招之内便将对手冻结灵力，轻松取胜。接连几场，皆是如此，展现出了远超同辈的实力。
她的出色表现，总算让愁云惨淡的林家挽回了一些颜面，高台上几位长老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连一直懒散挑剔的王二管家，都微微颔首，算是给出了一个相对正面的评价。
“林家总算还有一个能撑点场面的丫头。”他淡淡评价道，语气里虽然依旧带着高高在上的意味，但比起之前已经客气了不少。
林雪面色清冷如初，对着王家席位不卑不亢地微微点头示意，算是礼节，随即转身飘然下场，自始至终没有多看角落里的林风一眼。在她眼中，这个所谓的废柴堂兄，大概和演武场边的一棵杂草没什么本质区别。
林风摸了摸鼻子，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高冷女神范儿？嗯，设定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冰山脸皮，能不能扛得住我农场出品的‘热情似火’辣椒，或者‘笑口常开’痒痒草？”
比试继续进行，随着核心子弟的陆续登场，场上的气氛也真正热烈起来。年轻子弟们为了争夺那少得可怜的修炼资源，也为了在王家人面前争一口气，个个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奋力拼搏，灵光闪烁，劲气呼啸，场面总算有了几分看头。
但林风依旧是那副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咸鱼模样，靠在墙边，仿佛周围的一切喝彩、叹息、紧张都与他无关。他的心思，已经有一大半飘回了那个只有他能进入的农场空间。
“唔，今天早上种下去的那批灵米应该快熟了吧？得掐着点回去收，不然被系统判定枯萎就亏大了。” “清心草的效果好像一般般啊，是不是得施点肥？用灵能蛋碾碎了当肥料行不行？” “迷幻花那玩意儿还是得小心点，上次差点把我自己给熏迷糊了，下次得离远点操作。”
就在他神游天外，畅想未来农场主美好生活之际，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猛地打断了他的思绪，在喧闹的演武场上清晰响起。
“下一个，林风！”
负责主持小比、记录成绩的执事长老扬声喊道，目光下意识地扫向角落，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和例行公事。
唰！
一瞬间，几乎全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一般聚焦到了角落里那个懒洋洋的身影上。
嘲讽、鄙夷、好奇、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各种各样复杂而直接的情绪，在这些目光中交织、流淌。
高台上的王二管家更是明显地坐直了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玩味笑容，侧过头对着身旁脸色尴尬的三叔公说道：“哦？这位莫非就是林家那位……‘声名远扬’的林风少爷？听说前些日子走了大运，捡到了稀罕宝贝？”
三叔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干咳一声，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场下的议论声更是如同潮水般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他居然真的敢上来？” “来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轮就被打下来？” “我赌他撑不过三招！谁跟我赌？” “三招？你也太看得起他了！我赌一招之内，他就得趴下！”
林风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承受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慢吞吞地直起身子，伸出手指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唉，躲是躲不过去了，真是麻烦。”他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一副极度不情愿的样子，“行吧行吧，速战速决，早打完早收工，我还等着回家收菜呢。”
他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朝着演武场中央晃晃悠悠地走去。那步伐，那姿态，与其说是去参加决定未来资源分配的重要比试，不如说是被老妈催着去街口打酱油，满脸都写着“不情愿”和“赶紧完事”。
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毫无斗志的样子，许多林家族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他简直是在藐视这场神圣的小比，是在践踏林家的尊严。尤其是那些刚刚拼尽全力却依旧落败的子弟，更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废物！还在装模作样！” “等会儿看你怎么哭着滚下台！”
高台上，王二管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甚至还带着一丝期待，他很想亲眼看看这个林家的“耻辱”，是如何被人轻松碾压，当众出丑的。
林风晃晃悠悠地走到场中央站定，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看自己的对手。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颇为壮硕的少年，名叫林猛，是旁系子弟中实力较强的一个，修为稳稳地在炼气二层，刚才也干净利落地赢了一场，此刻正双臂抱胸，一脸轻蔑和不耐烦地看着林风。
“林风，我劝你还是自己滚下去认输吧，省得浪费大家时间，也免得等会儿拳脚无眼，打断了你的骨头，让你哭着回去找你那个病秧子妹妹。”林猛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森白的牙齿，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衅和恶意。
林风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看起来更加没精神了。
“哦？是吗？”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仿佛才刚刚看清对手是谁，然后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全身骨头发出一连串咔吧咔吧的轻响，“可是……我还没睡醒呢，要不你等我睡醒了再打？”
那副欠揍到极点的模样，彻底点燃了林猛本就压抑着的怒火。
“你找死！”林猛低喝一声，眼中凶光一闪，不再有任何犹豫，脚下猛地一蹬坚硬的青石地面，砂石瞬间向四周飞溅！他那壮硕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凶悍的恶风，右拳紧握，关节捏得发白，一记毫无花巧、势大力沉的直拳，朝着林风的面门狠狠砸来！
这一拳，速度极快，力道十足，拳风甚至带起了呜呜的破空之声，显然是动了真怒，而且是用了全力，就想一招将林风打翻在地，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尤其是王家人的面，彻底颜面扫地！
场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不少胆小的女眷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高台上的王二管家嘴角笑容更盛，甚至悠闲地端起了茶杯，准备细细品味这即将到来的“好戏”。
三叔公和几位林家长老也是心头一紧，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虽然他们平日里也极其不待见林风这个“废柴”，但眼看他就要在王家人面前被如此羞辱，心里终究不是滋味，毕竟丢的是整个林家的脸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风会被这凶猛的一拳结结实实命中，甚至可能被打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的时候。
林风却仿佛根本没看见那迅猛砸来的拳头一般，依旧懒洋洋地站在原地，甚至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只是……慢悠悠地、不慌不忙地从自己那洗得发白的旧族服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圆滚滚、比寻常鸡蛋略小一圈、通体呈现出淡淡玉石般光泽的东西。
正是他这几天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宝贝疙瘩，凝聚了他“养鸡致富”全部希望的——灵能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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