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哒哒转到四点半，林窈像是有感应般在摇椅上睁开了眼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便缓步走到水龙头旁洗了把脸醒神。
她先到仓库看了眼还在睡的裴笙才夹起门边的煤炭到前头去，一人高的蒸屉全都装上了生包子，还有一部分在操作台上用隔着屉布放在竹簸箕里备用。
遮住眼睛从屋里打开店门，脚下踢着石头顶住门板，林窈皱着眉看向因为太阳西斜而被晒的大半柜台，等会儿怕是得直面阳光了。
在上辈子这种情况有很多解决措施，不过现在嘛，不管是搭棚还是扯布都不大现实。
遗憾地摇了摇头，林窈在心中盘算着等哪天有空去找给她安装招牌工人师傅问问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挡掉部分阳光，最起码不能一直对着眼睛照吧。
不多时香气开始从蒸屉中外溢，一圈圈雾气在日光的照射下时不时闪出奇幻的光斑。
微风一阵阵吹过店里的温度倒是下去不少，不过广黎省的夏天比较漫长，光靠自然风吹怕是不够。
林窈从小包里倒出没用完的票证，翻翻找找除了从里头抽出几张快要过期的糖票油票压根没有她需要的工业券，这类券非常难得就算想找人换也得这个资源才行。
要说她身边最有可能有工业票的也就只有背景神秘的裴笙了，但几个小时前自己可是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短时间内怕是不好开这个口。
一筹莫展的她只得重新将票证装回小包里，乐观地想着反正离夏天还早，没准过段时间这个问题就能解决了呢。
想通这点后趁着没人的功夫遛到后面把裴笙喊了起来，再不起来等她回到学校天都黑了。
食指戳着她的脸颊凹进去一个小坑，等待几秒发现没啥用，林窈皱着眉改个方向戳她的肩膀并低声喊道：“裴笙，到点该起了。”
“再不起等会儿要赶不上回学校的公交车，到时候宿管阿姨给你记上一笔你就完蛋了。”她可没有特批的条子，要是真耽误了还真是件麻烦事。
改戳为推，要不是还有鼻息体温正常林窈都怕她出了什么事情。
裴笙这一觉睡得极沉以至于睁开眼后还有些恍惚，她好像做了一场美梦，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眼前还能隐约闻到一股非常好闻的花香，淡淡的，存在感低还不招人烦，还没等裴笙记起这个味道在哪闻到过头顶便传来它主人的声音。
“醒了就快点起来。”
见她睁开了眼睛状态正常林窈终于松了口气，前头还有东西在蒸着她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仓库。
刚跨过门槛就被那股霸道的香气勾起了食欲，林窈看了眼时钟抓起一旁的湿毛巾小心翼翼掀开盖子，扑面而来的水蒸气让她条件反射般松开了手，盖子掉回去发出砰的一声还把她吓了一跳。
就在林窈站在那冲着蒸屉原地生闷气时，拖着拖车的周春英出现在门口好奇地看着店里。
下午接了给商品街送货的活计，刚卸完货出来就远远的闻到一股熟包子的味道，小孙子抱着肚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说不心疼是假的，于是一老一少就这样找了过来。
抓了抓兜里刚到手还热乎的酬劳，没带粮票出门的周春英有些不大敢开口问价，这新开的店应该不便宜吧。
袖子被人拽了拽，周春英低头看着孙子怕他身体不舒服便蹲下来小声问道：“怎么了？”苍老的手快速摸过孙子的四肢，脸上止不住的担忧。
“奶，我们回家吧。”
潘家豪抹了把嘴角挂上的口水脏兮兮的手在脸上留下一片黑灰色的痕迹，他小大人般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等以后我能赚钱了天天给奶买大肉包子吃，现在就算了。”
说这话时他硬气的仰起脑袋一眼都没看先前眼巴巴望着的蒸屉。
要不是周春英清楚这孩子中午就没吃多少，能挨到现在这个时间已经非常不容易又怎么可能不想吃东西，不过是心疼自己赚钱不容易才说的反话。
孩子大了会疼人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因为没吃上一口糖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周春英心里贴慰极了。
她笑了笑用略干净些的手背擦拭着孙子的脸颊，轻声说道：“好，那奶就等着享我们豪仔的福了。”
“不过现在，奶先让豪仔尝尝大肉包子是什么味道的，等以后好做做对比。”温暖的手一下一下拍在孙子的脑袋上，周春英拉住他的手鼓起勇气站在包子铺的柜台前。
长时间没喝水的嗓子有些沙哑，跟锯木头似的让林窈听着有些难受，放下挪到一旁的几层蒸屉转头发现来的居然是个熟人。
“周奶奶？你们怎么来了？”林窈笑着打了声招呼便转身走到放着水壶的地方，拿出备用的水杯倒了两杯凉透的凉白开，周奶奶的嘴唇都已经起皮了，也不知道渴了多久。
小心翼翼接过崭新的搪瓷杯上面图案鲜艳的让人看着就欣喜，周春英先是把杯里的水隔空倒进孙子的嘴里等他喝好后才将剩下的喝干净。
“谢谢你啊小同志。”
“周奶奶不用客气，以后要是渴了可以到我这里来喝水，我周末都在的。”不过是一点水而已，哪用得着道谢。
林窈将杯子随手放到桌上看向那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小男孩，小家伙时不时偷偷瞄向蒸屉的小动作让她想起了远在墉田的贺成峰。
也许因为是哥哥的缘故，那个孩子的责任心很重，不管哪次林窈分享小零嘴他都是等弟弟妹妹们挑完之后拿剩下的那个，小眼神也会这样瞟向吃食，像只默默等待投喂的小动物。
“小同志，你这包子……怎么卖的？”周春英不识字看不懂牌子上写的东西，在等待回答时局促地揉着手里的钱。
听见周春英的来意林窈笑了笑介绍道：“三毛一个，五毛两个，肉包子和素包子都是这个价格。”
周春英还没什么反应她身旁的潘家豪就已经想走了，他和奶奶送了一下午的货才得了五毛钱，有这钱买什么不好要买吃完就没有了的包子，他才舍不得。
“不过今天是小店第一天开张，你们是第一个来买包子的客人，可以买一送一哦。”
潘家豪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在阳光中闪闪发光的大姐姐，这一幕在他眼中和奶奶说过的慈悲菩萨没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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