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祠堂的窗棂，斑驳地落在老人安详的面容上——那嘴角还噙着最熟悉的慈爱微笑。
狮虎族为德高望重的瞎婆婆举办了葬礼，全族的人几乎都来了。
蓝绫站在瞎婆婆的棺材前，少年满含泪水哽咽的道：“婆婆...”
“您说过...好人会有好报的...”
“您说过...未来...我...一定不凡”
“您教我...要相信真心待我的人...可这世上...还有谁会像您这样...”
回忆里，老人最后一次摸着他的头：“傻孩子，不是所有付出...都会有回报。”
“婆婆疼你，是因为婆婆心之所向。”
“您总说...要我照顾好自己...”
“可您知不知道...没有您看着我...我要怎么...”
少年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泪水肆意流淌脸颊。
沉默了许久，蓝绫缓缓往回走。
他心里明白，婆婆肯定不想看到他如此伤心。
而且葬礼还在进行，他不能耽搁后面排队悼念的人。
高台之上，褚良工的神情极为复杂。
就在昨天，阿悟现身了，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阿悟为什么不愿意回狮虎族。
昨天的种种场景，他至今都没琢磨透，阿悟身旁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然而，当他满心忧虑地回到族里，才发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瞎婆婆竟然去世了，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就在瞎婆婆死前，蓝绫还出了那样的事。
褚良工急忙去找白橘了解情况，听完白橘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去找三长老。
但三长老一直闭门不出，只让人传话说自己染了风寒。
费了好大一番周折，褚良工终于见到了白菜。
刚开始询问，白菜刚说了句：“其实，蓝绫…” 话还没说几句，白菜的神情瞬间大变，原本平静的面容变得极为愤怒，紧接着便大声指责道：“全是蓝绫的错…”
褚良工和白橘商讨了许久。
还是太心急了啊。
蓝绫的心境成长远远赶不上他能力的提升，他肩膀上承担的责任太重了，白橘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事已至此，埋怨谁都无济于事，只能期盼瞎婆婆曾说过的那些话，能起些作用，让族人们别再无端挑起事端。
蓝绫拖着沉重的步子，沿着来路缓缓往回走。
突然，“啪” 的一声，一根烂菜叶冷不丁地砸到了他身上。
一个青年兽人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扯着嗓子大骂：“灾星！”
“婆婆的死，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
“前段时间婆婆还好好的，自从你出了事，婆婆为你作证之后，你天天往她家跑，结果没过几天，婆婆就没了。”
“你敢说这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看你就是知道婆婆那天会死，所以你才故意没去！”
“前脚当逃兵害死队友，后脚又害死婆婆，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待在狮虎族！”
这番话瞬间点燃了周围人的情绪，众人被煽动的群情激愤，纷纷弯腰捡起身边的东西，朝着蓝绫砸过去。
“没错，婆婆身体一直那么好，怎么可能突然就暴毙了？”
“肯定都是你害的，你个灾星！滚出狮虎族，我们狮虎族可容不下逃兵！”
“婆婆做的饭我还没吃够，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呢，都怪你！”
“你为什么还活着？！现在看来，白菜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都被他骗了！”
“我就说白菜年纪那么小，怎么可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他这副天真的外表可太有迷惑性了。”
“平心而论，换做是我，看到了真相，却一直没人相信，能不发火吗？！”
周围人不断叫嚷着。
蓝绫站在人群中央，烂菜叶和泥土砸在他单薄的身躯上。
他的衣袍很快变得肮脏不堪，可他始终没有抬手遮挡。
“婆婆...”蓝绫在心底轻声呼唤，眼前浮现老人最后一次摸着他头时说的话：“小乖乖，不管别人怎么说...”
就在这时，一个陶罐狠狠砸中了蓝绫的额角。
“砰” 的一声闷响，鲜血瞬间顺着眉骨汩汩滑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猛烈的叫骂声。
“滚出去！杀人凶手！”
“白菜说得对！这小子小小年纪就会装可怜骗人，让他长大了还得了？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报复我们！”
烂果子一个接一个地砸在蓝绫的背上，汁水顺着他的发梢不断滴落。
他就像一尊泥做的雕塑，始终低垂着头，没有丝毫动作。
然而，一块尖锐的石子忽然划破他的眉梢，鲜血混着脸上的脏污流进眼睛，刺痛让蓝绫不得不微微抬起头。
“看看他的眼神！” 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比之前更汹涌的愤怒。“果然是个祸害！”
“忍不下去了吧？！我就知道他是装的！”
\"住手！\"白橘的怒吼从远处传来。
但褚良工动作比他更快，一阵狂风袭过，褚良工握着大锤横在蓝绫与人群之间。
\"族长！\"有人惊叫，\"您要为这个灾星——\"
“闭嘴！” 褚良工怒目圆睁。
“在婆婆的葬礼上闹事，你们也配提婆婆？”
“没有任何证据，你们在这儿胡闹什么？”
“瞎婆婆的灵魂还未安息，你们就这样做，不怕寒了她的心吗？”
白橘则没有多说废话，几步冲上前，伸手把第一个吼叫的人拽了出来。
“我看你叫得挺欢实啊，要不咱俩比划比划？”
“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因为战争受了点小伤，之后连战场都不敢上了吧，就一直在家里当窝囊废。”
“蓝绫才多大？几个月做的任务比你一辈子都多，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乱叫？”
那人的脸一下羞红了，他扫视一圈周围人的眼神，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竟猛地拍开白橘的手。
“我承认我胆小怕事，但起码我不是灾星，我没害死过别人！”
“族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能堵住我的嘴，还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吗？”
“我是打不过你，但我也不会还手，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除非我死，要不我是绝对不会闭嘴的！”
这时，另一个人也跟着叫嚷起来：“没错！休想让我们闭嘴，我们可不怕你威胁！”
“我们要是不为瞎婆婆讨回公道，那才是真正寒了她的心！”
又有人高声喊道：“要证据是吗？白菜说的话就是证据！”
“这个你们要是不认，那他天赋的事儿又怎么解释？他天赋的消失就是神罚！”
“我看啊，狛纳二神都看不下去了，觉得这种人根本不配活着！”
“他当逃兵活了下来，神都容不下他，最后还是婆婆替他挡了灾。”
“不过还好，他的天赋也彻底被神收了回去，要不然指不定他会干出什么事呢？”
“我看，他平时装的尊敬老人，也只是好让瞎婆婆护着他，上次三长老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直接跑了。”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恶毒！！！”
“婆婆临死前一定特别伤心，一辈子没看错人，到老了却看错了他！”
“咱们都受过婆婆的恩惠，可不能坐视不管，一定要把他赶出狮虎族！”
叫骂声一波接着一波，将蓝绫彻底淹没。
鲜血模糊的视线中，祠堂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蓝绫想起婆婆最后的叮嘱：“别恨他们…… 都是可怜人…… 都是为了…… 家人。”
他缓缓抬手，轻轻推开挡在身前冰冷的铁锤。
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祠堂的方向，那里白幡在风中轻轻飘动。
转身时，他的脚步异常坚定，朝着祠堂大门走去。
\"蓝绫！等等！\"白橘的喊声从身后传来。
但蓝绫充耳不闻，只是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不顾一切的狂奔，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与痛苦都甩在身后。
白橘连忙追了出去。
但是喧闹声仍旧没有平息，不仅是这些狮虎族人，连长老们也被渐渐的带动起来，呼吁着要将蓝绫赶出去。
褚良工怒视着骚动的人群，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从现在起，谁再敢议论蓝绫的事，立刻逐出狮虎族！”
人群中有人怯生生地开口：“族长...”
“怎么？”褚良工眼中寒光一闪，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连我这个族长的话都不听了？”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道：“老子为族中立下过汗马功劳。除非你们能拿出证据，或者另选新族长，否则只要我褚良工在位一天，谁也不准再提蓝绫半个字！”
与此同时，白刃正漫步在狮虎族的街道上，他刚刚从布吉岛回来，结果除了巡逻人员，一个族人都没见到。
白刃疑惑地环顾四周：\"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突然，一个浑身是伤的身影从拐角处冲了出来。
那人衣衫褴褛，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蓝绫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认出了白刃，但此刻得知对方并非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连脚步都未曾停顿。
“呕——”白刃猛地捂住鼻子，嫌弃地皱眉：“怎么这么臭？”
“咱们狮虎族虽说内部偶尔有些不和睦，但还是很有钱的吧，怎么现在穷的连澡都洗不起了。”
就在这时，拐角处又出现一个人，是白橘。
白橘匆匆从拐角转出，看到白刃时明显一怔：“别乱跑，要么在这等我忙完，要么去祠堂找你教父。”说完便快步追着蓝绫的方向而去。
白刃一头雾水，心里直犯嘀咕：“祠堂？难不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去世了？”
想到这儿，白刃连忙朝着祠堂方向跑去。
当白刃赶到祠堂时，就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四散而开。
人群之中，三长老的小跟班看到了白刃：“三长老，那不是小刃吗？”
三长老抬起头，看到了白刃。
“真是巧，偏赶上今天回来...”
“先回去吧，今天不宜生事，改日再说。”
白刃挤过人群，看见褚良工正望着某个方向出神。
“褚伯父！”
“发生什么事了？”
“谁去世了？”
褚良工闻声回头，看到白刃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白刃的肩膀：\"你回来得正好...这事，说来话长。\"
褚良工领着白刃走到祠堂偏厅，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从白橘在河边捡回那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到蓝绫以惊人的天赋在族中崭露头角。”
白刃突然打断：“等等！你们告诉他是我救的他？”
“这是重点吗？”褚良工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况且现在已经告诉他真相了。”
“之后他带领寒冰小队屡建奇功…最后一次任务失去天赋，同伴惨死。”
“全族上下对他的质疑声讨，瞎婆婆临终前仍坚信他的清白...”
“然后如你所见，瞎婆婆已经去世了，他们一致认为是神罚收走了蓝绫的天赋，要将他赶出狮虎族。”
白刃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就离开了一段时间，族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除了我、白橘等寥寥几人，其他人都...”族长苦笑一声，“特别是那群长老，一口咬定是神罚。”
白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就知道！那群老迂腐整天兴风作浪！”
“自从我哥失踪以后就没人管他们了，我们整天管这管那的，战争的时候没见有多大用，现在又跳出来了。”
“就是受不了他们的叨叨去布吉岛的。”
白刃突然眼睛一亮：“要不您找个理由，要不削了他们职权？”
褚良工苦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容易，他们年轻的时候立下的功劳也不少。”
“更何况，不管有没有职位，他们随便一句话，都能煽动不少人。”
“而且狛纳族人都信仰二神，关键是他们都觉得蓝绫天赋消失是神罚，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信的人说有就有，不信的人说没有就没有，根本没法反驳。”
“现在也只能祈祷那孩子自己能挺过来了。”
褚良工抿了口茶，心里还有一件烦心事没说。
白悟现身又离开，留下无数谜团。
看着白悟的儿子白刃，褚良工暗自决定，还是先不跟他说他爹的事了。
先出了一个蓝绫，这要是再出一个白刃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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