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昊元遣走了随扈以及一干政事堂随员，只身走进关押万法的牢房，对着涕泪横流跪坐在地的万法大声训斥道。
“师父救我啊。”
“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百济魔族的事，不是早就让你处理掉了吗？为什么还把他们留到现在？五百年了。你，你要瞒到我什么时候。”
“徒儿没用。其他赚钱的法子，我也不会。这些年，孝敬师父的财物多数是他们帮我走私赚得的。”
“你给我闭嘴！”其实昊元对万法私用百济魔族的事，也不能说完全出乎意料。他很清楚万法的本事，这几百年万法超出以往的孝敬，不走点歪门邪道是不可能的。
“以后这话，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你先起来，一旁坐下说话。”昊元现在要做的，除了摆平三洲司界鱼肉乡里摧毁古琴月祖居的案子，还要帮他瞒住他们私通百济的事。
“都是庄清云挟私报复，欺负弟子。请师父为我做主啊。”
“你不怪自己的贪婪，却去责备别人。要是你五百年前听我的安排，哪有今日之祸？”
“徒儿不是存心违逆师父。弟子实在不服啊。呜呜呜，五百年前他凭什么入仕就被封七品道人？又因为一件莫名其妙的功劳，徒然升为真人，天尊还赐他府邸，亲临他的乔迁宴席。还有天子。。。”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他有他的命，你有你的。但今日之事，还真未必是他故意找你的麻烦。不说事发当时，他整整一年都在政事堂和我们一起遴选都护府的官员，就是下界突袭百济的兵勇侍卫虽然是庄墨麟带队，据我事后了解，也是娄宗仁出的主意。”
“师父。这都是他的诡计！他们都是一伙的。我也是被他们麻痹，才中了他们的圈套。根本就是庄清云在天界朝廷掩住你们的耳目，又在下界故意封禁三洲司界衙门，表面上什么都不做，让我们放松警惕，最后趁着他不在场的时候，突然发难，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啊。”
楚善登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心中咀嚼万法的话足足半刻时光，摇了摇头说到，“他封你们三洲衙门的事，是事先和我们通过气的。目的是隐匿他的行踪，封禁时间定了三年。他这次升任忠武将军，都护冥东也是突发事件。你们一直在封禁中，只是因为他上界述职，被任命新事的关系，而且原定的封禁时间还有几个月呢。”
“再说了，如果他真有心整治陷害你，就不会把你交给大理寺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在下界可以说一手遮天。何况你们还毁了他夫人的祖居，李卫公也会帮着他说话。他若有心害你，当场就把你给明正典刑了，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又何必把你交给我呢。”
看万法似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楚善登继续说到，“最关键的是，如果他真想害你，就不会只把你交给大理寺。现在包括你在内的一干官员，供词，物证都在我这。只要御史台没人过问，大理寺寺卿权有利，是个眼里只有钱的家伙，晚些我再打点一下。你渎职的罪过是逃不过了。罚重点，免了你的职。轻的话，贬你去做个县令。总之，过几年等风声过了，再寻个机会起复便是。”
“师父！弟子知道你这样安排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不是弟子不服，只是那些魔修妖仙还在下界呢。庄清云必是还有后手，你千万不能被他骗过，这事不可不防啊。”
“唉。你真是失了常心。那些未渡劫的魔妖，按国法也没有引渡到上界的道理。这本来就是三洲司界的责任，查明事实后，该杀杀，该废废，在下界明正典刑。你管了三洲那么多年，这个规矩不懂？”
见他被责备后，又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想他数千年来一直谨慎小心伺候自己，心里也是不忍。楚善登走到他身旁，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柔声细语地说，“管住你的嘴。能保全你，我自然会保全。去做个县令吧。以后也别和他难过。你不是他的对手。等有了机会起复了，过好你的日子。将来我也会尽量关照你的。”
默然了许久，万法终于流下了不甘的眼泪，也放下了心中的郁结，失声痛哭了出来。接着师徒二人，平心静气推心置腹地在牢房中，又说了不短时间的体己话。
“师兄。”德沛真人看他们没有散的意思，只能进门进去，先向万法微微作礼，然后又对楚善登恭恭敬敬一个大礼，“师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万法，你就安心在大理寺待段日子。真缺什么必需品，就托衙役给权寺卿传个话。他那里我自会关照。切记，该说的可以说，不该说的提都不能提，想也不能想。不然我也救不了你。知道吗？”
“徒儿知道，徒儿明白。师父，你何时再来看我？”
昊元也是不忍，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我会来的。会来的。你就记住我的话，不要妄动。不要乱想。我先走了，还有事呢。”
伴着万法发自肺腑地哀叫声，楚善登跟着德沛来到了一间他提前在大理寺准备好的密室。
“师父。出大事了。万法师兄的事被御史台知道了。高圣君，今日亲自面圣，得了圣旨，正派人来大理寺协助办案呢。”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您来大理寺不久的事。”
“哪里来的报告？是庄清云的计谋？”楚善登一时失了心魂，后半句居然把心里的话都给说了出来。
“徒弟打听了，消息是跟着崔纯理崔侍郎的一个主簿，把人移交给大理寺后，被刑部的同僚拉着一起晚饭，不经意间说了出去。刑部那人也是嘴快，晚上就告诉了他在御史台的亲哥哥。这不，今天一早高圣君就知道了信，立刻进宫面圣了。”
“不经意间？哪来的那么多巧合，哪来那么多不经意啊！”
“师父，你是说庄清云？”
“不是他。”楚善登的回答斩钉截铁。
“李卫公？李圣君？”
“你也别瞎猜了。卫公不问政事已经多少年了，他如果想动我们何必现在，何必用这样的办法？也不是庄清云，他就算有这个脑子，也没这个手段。我看，这事和他没关系，他在司界衙门的大堂上，如此果断地放弃审案，不是装出来的。他也不可能算得那么细致。依我看，至少现在，他还一直在向我示好。”
“是崔纯理。”
“崔侍郎？他不是六部的人吗？”
“你以为孙圣君和我能把握住六部所有的人吗？那些反对我们的，抵抗我们的，暗中掣肘的，多了去了。不过一直没机会动而已。”
“师父。那您要小心了。如果御史台也介入的话，万法师兄看样子免不了要被罢职免官。”
昊元被德沛真人一句—您要小心了，吓了一跳。刚刚在狱中和万法的师徒情谊，万法在一开始就脱口而出的话，如同海浪一样，一阵一阵敲击着他的心。
“德沛，师父对你如何？”
“恩同再造。徒儿不知父亲，只有师父。”
“你现在是正五品下的大理寺正吧？”
“师父牵挂了。”
“就在这大理寺里，我有件机密的事，需要个贴心的自己人去办。如果你办好了，过段日子就去中书省做中书舍人吧。用不了千年，安安稳稳作个真君是必然的。你可愿意？”
德沛真人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至于是什么事，也连想都不用想，他也能猜到。何况，本来他也不喜欢万法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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