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的冬天，五点多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走廊俩侧除了栏杆再没遮挡。
楼下驶过一辆电瓶，声音叫亮了声控灯，又一缕薄薄的光打在谢抚恹转身的侧脸上。
很瘦，还是很瘦。
温也悸看着对方摸着粥杯时突出的指节，和薄薄的嘴唇。想。
“好。”
温也悸把学营养食谱的事记下，应了一声，没把这话听进心里。
——对他而言谢抚恹这句话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一是他和谢抚恹的关系还没好到真的能去敲门叨扰对方的程度。
二是，他给自己设定的社交礼仪不允许他越界的去做那样的事。
一路相顾无言，直到俩个人走到校门口，谢抚恹才发现了不对劲。
果然，以他狗屎一样的记性，只要不在关门前重复一遍自己要带的东西就会忘带东西。
于是人还在小电瓶上开心的唱着“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的郑怀接到了三天之内，保安打来的个第二个电话。
在冷风中凌乱的郑怀在听到保安告诉他，他们班的谢抚恹同学没带学生证，需要他到保安室领一下人时，在冷风中凌乱了第二次。
谢抚恹忘带学生证，郑怀打了个冷战，驱动自己的小电瓶唏嘘了一下。
可真是够神奇。
见保安打了电话告诉郑怀来领人，谢抚恹看了一眼身旁和他一起站在校门口的温也悸。
早上的寒气重，风本来就冷，对方穿的又薄，就在这站的一会儿，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身旁的人本该有热度的体温了。
“你先走吧，明行楼五楼，510，右手边从下往上数的第三栋教学楼，等怀哥来了我得和他去一趟办公室。”
温也悸看了一眼对方喝的差不多的粥点点头，抬脚走进校门。
宜城大学的学生就算再怎么自律也还是学生，在不耽误学习的情况下，卡着点进教室简直是常规操作。
他到的早，仰头一看，快五点四十，一层楼里亮着灯的教室不超过俩间。
温也悸爬上楼，摸索着走到到教室门口，走进后门就看见前门站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影，茫然的看着他。
舒翔裹得厚，长款羽绒服几乎快包住了他的膝盖，看见站在教室后门穿着校服的温也悸时还愣了一瞬。
“也悸，你……不冷啊？”
教室里没开灯，听见脚步声他还以为是谢抚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进门的人也安静的看着他。
门口的温也悸摇了摇头，看清是舒翔后放下心来在墙壁上摸了俩下打开了灯，“在教室里吹不到什么风，没事。”
舒翔点点头，想到冷可以开暖气后，继续看着自己放在饮水机上的保温杯，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困倦。
温也悸走到座位，刚想把书包放桌上，却在桌角看见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保温杯。
纯白色，旋转的瓶盖设计，体积不大，挺小巧的一个杯子，没有什么太大的亮点。
温也悸拎着东西站在原地一时分不清是他坐错了位置还是有人放错了东西。
见教室里的另一个人一直没动静，舒翔转过头看了一眼温也悸，就看见对方手弯里挂着分量不轻的书包，看着桌角的水杯没动。
“噢”舒翔猛的拍下脑袋，想起自己忘了说，指了指温也悸桌角的杯子，连忙解释，“那是你的位置。”
“那是我们几个昨天晚上下晚自习回宿舍的时候一起去超市给你挑的。”
舒翔把接满水的杯子盖上盖子拧紧，走到温也悸桌前。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给你挑了个简单的。里面装着刚接的热水，冬天了，多喝点热水。”
舒翔说完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见身后的温也悸还维持着拎着书包的动作，以为对方和谢抚恹一样不爱喝水，苦口婆心的开始劝。
“你别不爱喝水，而且热水真的能治很多病的，昨天我就发现了，你身体也不太好吧，你别学谢班……”
舒翔叽里咕噜的说完一大堆，回头去看温也悸，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见他停下，温也悸回过神放下了手里的书包拿起了桌角的杯子朝着舒翔露出一个笑，又从自己的书包里抓出糖递给了对方，“好，我知道了，谢谢。”
舒翔被温也悸笑的恍了一下神，等崔逾和许桉嘀咕着走进教室，才把舒翔一下子唤醒。
然后又感慨了一遍不愧是第一眼就觉得是文艺少年乖小孩的人，笑起来真挺好看的。
迷人眼啊迷人眼。
温也悸放下书包，把手里的早餐放到桌上，刚想说话却见进门的俩个人也同样提了一大袋子东西递到他面前。
“热乎乎的早饭来咯。”
崔逾呼了一大口气，摇了摇脑袋兴冲冲的打算分早饭，见身边的人都安静了一瞬，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温也悸和……温也悸桌前的一口袋东西。
崔逾迟疑着开口问：“这不会也是……?”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昨天吃饭时拿的那一大把筷子，看着眼前的场景一下子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时候几个人还能笑的出来。
“你们不会还是一人买了八份吧？”许桉把温也悸桌前的大袋子牵开看了一眼。
分量不少，包子油条烧麦饺子。
温也悸也看了一眼俩人提着的大袋子，“看来我们今天一个人得吃俩份早餐。”
温也悸话音才刚落，门口又来些许响动，还没见着人一个女声先传了出来。
“第二食堂的玉米肉馅饺子，快来拿一下……楼梯爬的快虚脱了。”
声音有些许喘，说的也断断续续。
几个人反应过来，跑去门边就见陈婷和余晓糖一个人半蹲着扶腿，背倚在墙上直喘气，一个已经盘着腿坐到地上抱着吃的不吭声了。
舒翔被俩人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人。
“有事吗？要不要先喝点葡萄糖？”
温也悸把坐在地上累的已经没劲喘气的余晓糖用巧劲扶了上来，让人背靠着墙站立。
余晓糖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才恢复力气，刚要把手里的饺子递给了温也悸，又想起什么似的方向一转把袋子递给了在旁边站着的舒翔。
“你来提。有点小重。”
舒翔挠挠头乖巧的接过了余晓糖手里的袋子，接过的那一瞬间没设防，手臂被接过来的袋子闪了一下。
“我靠，你们买的什么这么重？”
陈婷掰着手指数了一下，“第二食堂的饺子，一个人七个，含着喻班，我拿了九个人的，也悸昨天不是递了粥给谢班，我看谢班对那个东西接受程度良好，就一人又买了一杯粥”。
陈婷还没说完，就看见身旁的舒翔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知道我们今天早上要吃多少早饭吗？”
陈婷茫然的抬起头看舒翔，闻讯而来的崔逾左手提着自己和许桉买的早餐，右手提着温也悸买的一大袋走到了陈婷面前。
没等陈婷说话，余晓糖也抽了口气。
“这些早餐吃下去，我们这一天都不用吃饭了吧？！”
看见舒翔手里份量不小的一大袋东西，这下连刚才还算冷静的许桉也冷静不下来了，何止是早饭，他们连今天的午饭和晚饭都不用愁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整整一天，他们都没再愁过自己吃什么，早上吃烧麦饺子，中午粥油条，晚上面包牛奶。
一天的早饭被几个人误打误撞的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一天的早餐也把这群人吃老实了。
后来几个人快毕业时回忆起这天时还是有些哭笑不得，一半是觉得当时几个人都蠢的离谱，一半是为彼此的真心感慨，那是他们在即将出社会前，所体验的最后的赤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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