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虎明白掌柜的意思，可直到现在也没在店里动手开打已是瞧在罗捕头面上了，哪还有心情搭理他，只当他不存在，哼了声后将身旁搭裢里的银子尽数取出。连着先前的那两锭，一共八锭，皆是二十两一锭，绝不算少，但比起赵白玉那边，差了很多。
赵白玉本就是顺着千衣蝶的意思挤兑史大虎，见他似是还有后招，也就暂退一步，不催促掌柜的上酒上菜，只管与假戏真演大抢银票的傻妹妹玩起你拿我夺的游戏。
很快，离去混混回店，各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步履沉重，绝然轻不了。重重放到桌上，砰然震响。
史大虎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皆是与先前一般重的亮闪闪银锭。待得第二个打开，店里一片惊震而来的吸气声，黄澄澄的金子，二两一个的小元宝，码得是整整齐齐，别说现时金价大起，便是以金银铺压价的一兑八、一兑九来算，也是比赵白玉的银票多得多了。
史大虎拍拍第三个箱子，对着赵白玉昂了昂下巴。
意思不言而喻，你那的银票远不够格让这伙计出马。
没想到傻妹妹一番戏闹竟是有此意外之得，赵白玉还给史大虎一个平淡微笑，心中暗喜。
中原王朝自古以来就是金、银、铜钱并用，可金子贵重，别说寻常人家，便是殷实大户也难有这一箱熔铸齐整的金元宝，足可见绝非史大虎之物，也绝非买卖所得，缘由极简，世间客商求利也求安稳，绝不会有银票不带，扛着一箱金子东奔西跑。
然而金子真主会是哪一家，单是远看不足够去思量，赵白玉对着千衣蝶微微动了动眉头。
千衣蝶打小就与赵白玉戏闹，对他的了解一如赵白玉对她的了解，见情会意，心下一思就有了法儿，拍手笑道：“老二哥，你瞧，那人傻的，拿着黄银子骗人哩。”
掌柜咽口唾沫，轻声道：“姑娘错了，那不是黄银子，是金子。”
“什么是金子？有银子好么？啊，我想起来了，老二哥，你没见识了，那是黄铜哩，不值钱，白玉哥哥家里就有，上回我拿着它砸老鼠，弄丢了好几个。”千衣蝶说着冲到史大虎那桌，将手中银票用力拍到桌上，引得混混们分神后闪电般抢了一个金元宝，娇笑着转身就回，将金元宝塞到赵白玉手里，道：“不气，不气，现在还给你了，不够那里还有，用银票买。”
换了平常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史大虎早就发飙了，现下却是暗喜，以目示意手下们都安稳坐着，拎起那两张一两银票，晃了晃，怪声叫道：“都瞧瞧，好大的银票，爷活到现在都没这么明抢过，敢情这东宁赵家是绿林好汉发的家，敢问赵二少，祖上是哪座山寨的？江湖上叫得什么名号？”
混混们一半儿哄笑，一半儿吼着报官。
赵白玉当没听见，拿着金子看了看后扔还给史大虎，道：“史大郎，不知道我这妹妹是傻的？金子好稀罕么？没听见我这妹妹说她在赵家是拿金子砸老鼠的么？弄丢了便弄丢了，咱赵家连眼都不眨一下。倒是你们，一群壮实汉子，居然让一个傻姑娘抢到金子，绿林好汉要是都如你们一般，早羞到回家种地了，哪还有脸整天地称爷道哥。”
“不仅是没脸没羞，还尽是驴耳朵，没听见我家小姐说是要用银票买的？你要是觉着买卖不公道，可以不卖，可以让小姐加银子，有谁逼着你卖了么？现在不是小姐拿你金子，是你抢了小姐的银票，不还来就报官。”花蕊纯真不变，可在小姐的言传身教下胆气壮了很多，小嘴也是又快又利。
史大虎闻言心中恶气再增十分，恨恨瞪了花蕊一眼，叫道：“爷与你家主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多嘴多舌了？赵二少，这就是你赵家的门风？名门望族也不过如此。”
赵白玉岂会被他难住，喝口酒，淡然笑语：“史大郎，你还真是驴耳朵，没听见她叫傻妹妹小姐？她若是我赵家的丫环，该叫傻妹妹什么？”
千衣蝶抢先叫道：“这我知道哩，堂小姐。”
听着可笑错处，一混混下意识地顺口奚落：“瞧这傻劲，哪是人生的，分明是驴生的。是表小姐。”
赵白玉立马接道：“原来你们知道啊，先前还那么说，就是要没事找事了。史大郎，你想找什么事？不妨说说看。”
史大虎面上一窒，心下恨恶倍上添倍，劈手就给了那混混一耳光，喝道：“本事了啊，爷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
那混混自知犯错，又见老大气凶得紧，心下发怵，捂着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打完人，史大虎心火稍减，将手上银票窝成球，对着赵白玉抛了过去，叫道：“赵白玉，少说有的没的，更别想岔开话，今天，这店爷包了，店里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酒账全都记在爷的头上，除去你那一桌。赵二少要是觉着不痛快，爷不是不能走，那就看赵二少怀里还有多少银票，不过，看二少爷神色该是没有了。赵家家资巨万，爷知道，可别拿赵家吓唬人，赵家家财是你爹的，不是你的，爷大气，给你时间回去讨钱，任你一年半载，爷也等得起，就怕这小店等二少等得关门了。”
千衣蝶笑盈盈，心想这位大混混多少也是有些算计的。
赵白玉自是知道他能直接动用的也就是百木聚里的银子，还不能拿空了，可这等时候就是没银子也不能认怂。好在他敢激史大虎斗财自就想好了退路，也就不惊不慌，镇定从容地道：“哟，本少没听错吧，史大郎不光是要包店，还要请客？”
“少在那东拉西扯，脸面不在嘴上，你银子比爷多，爷走人；没银子，就乖乖滚出去，别等着人轰出去。”史大虎顿了顿，叫道：“掌柜的，还楞着做什么，有银子不赚么？去问问赵家二少爷，到底是要包店，还是麻溜的换个地继续哄傻子耍，给句痛快话，别自个不吃也不让别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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