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冰箱门掀开，溢出凝结的雾气。
我就像是个战场上怯战的逃兵一样，在父亲的阁楼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得益于父亲送我的木偶人，在打开冰箱的瞬间，我就知道了那里面放的都是些什么“零部件”。
我捂着嘴强忍着才没吐在阁楼里。
快速的逃出去锁上门，我一路冲出了家门口，努力离那个阁楼远一些，更远一些……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随着离家的距离拉远，我慢慢地放慢了脚步。
剧烈地奔跑令我猛烈地喘息，嗓子跟吞炭一样冒着烟。
春夏时节，我抱着双臂，感觉发自内心的寒冷。
过去父亲一次一次提着黑箱子回家的画面，越发清晰起来。
此时，那些黑色的箱子仿佛变成了透明的颜色，让我轻易的能够看穿其中深藏的罪恶。
那么多次，我不敢深想。
不知不觉间，我来到了经常跟林嘉鸣见面的小公园。
茫然无措间，我掏出手机给林嘉鸣打去了电话。
我让他快点过来，这里明明离他家很近，他来的速度却让我觉得很慢。
“你怎么才来？”我低声埋怨着。
林嘉鸣喘着粗气无语道：“大哥，你打完电话我就立马窜出来了好吧？”
“天都黑了，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我……”我开不了口。
林嘉鸣在我身旁坐下，皱眉盯着我。
最终，我闷声说道：“林嘉鸣，假如你发现你爸杀人了，你会怎么办？”
“胡说八道，我爸连鸡都不敢杀……”
林嘉鸣下意识反驳了一句，突然猛地看向我。
“你为什么这么问，你是不是问的……”
“你会怎么办？”我执着地问着。
“岳凌，你不会搞错了吧？”林嘉鸣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摇摇头，继续问：“所以，你-会-怎-么-办？”
林嘉鸣皱眉思索了良久，说道：“杀人也分很多种情况。”
“为了救人而杀人，也是杀人。”
“为了自保而杀人，也是杀人。”
“为了报仇而杀人，也是……”
“如果是为了爱好呢……”我讷讷补充道。
“咳咳咳——！”
林嘉鸣一口唾沫没咽下去，剧烈地呛咳起来。
他夸张地捶着胸口顺气，最终沉默下来，陪我一起数着地上搬糖的蚂蚁。
他小声问道：“这兴趣爱好，是一次性的吗？”
“不是。”
我想到了冰箱里整齐排列的一排零件，就像是一个小型展柜一样。
我猜到了楼上有父亲心爱的收藏品，但是我没想到这收藏品会是人。
林嘉鸣说道：“所以，他肯定还会继续下去的……”
此话一出，我们都沉默了。
是啊，如果不阻止，父亲还会继续杀人。
我们都没再说话，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林嘉鸣好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就跟哑巴一样，又是唉声叹气。
我咬了咬牙掏出手机，打出了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对面传来我妈疲惫的声音。
“怎么了，阿凌？”
“妈，你今天晚上几点下班？”
“今天加班啊，差不多还得一个多小时吧。”
“那你下班之后先来林嘉鸣家接我吧，我在他家里学习呢。”
“行。”
挂断电话后，我点开了手机的拨号页面。
当林嘉鸣看到我连续按了两个1的时候，紧张得汗都滴了下来。
他最终也没有阻止我，我也没有阻止我自己。
我努力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警察，真的做起来，我竟然冷静条理得可怕。
挂断电话后，林嘉鸣担忧地望着我。
他拽着我胳膊，我任由他拽着回了他家。
我们在他房间里玩游戏，玩的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一味地按着攻击按钮打着出现的敌人。
我的视线一直盯着电视旁挂着的闹钟，时间过得真慢啊。
最终，我没有等到我妈来接我，却等到了她打来的电话。
“阿凌，你今晚上在林嘉鸣家睡吧，不要回家！”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恐惧和哭腔。
对不起，妈妈。
“好。”我轻声应道。
挂断电话，我仰躺在林嘉鸣的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就这么空洞的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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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周末，迎来了难熬的周一。
我早就猜到去学校的时候，或许会遭到同学们的议论。
毕竟我家附近，就有好几位我认识的初中同学，消息肯定传得很快。
“马上中考了，你忍忍。”
听到那些难听的话，林嘉鸣瞪着他们的同时，不断地安抚着我。
“他们说的也没错，我爸的确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
“你不怕我吗？”我随口问道。
林嘉鸣无语道：“我跟你爸又不熟。”
“我只知道你很对我胃口。”
“别叽叽歪歪的，快走，我看那边有个女生拿着棍子冲过来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女生脸圆圆的，眼睛肿得像核桃。
她举着一根掉了拖把头的木棍，看起来像是想来敲我闷棍。
我被林嘉鸣拖着跑走，躲开了。
毫无意外的，消息传遍了学校各个年级，我被集体八凌了。
甚至，我觉得老师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畏怯。
很奇怪，我竟然觉得这是应该的，被欺负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心里舒坦点。
母亲歉疚地跟我说：“你再坚持坚持，等中考完咱们就搬家。”
林嘉鸣则是反复的给我讲大道理：“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easy，easy！”
我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同时，我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我为什么会喜欢爸爸送的那个木偶人？”
“我对人体的确很感兴趣，这一点我无法否认。”
“他们都说，变态也是会遗传的。”
“我会不会也像他那样，着了魔的去虐杀别人，切割他们的身体……”
终于，在我课间操准备下楼梯的时候，他们的恶作剧升级到了新的高度。
我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桀桀桀”的怪笑，立刻意识到要大事不妙了。
我下意识去抓紧身侧的栏杆，却听到一个女声尖锐地爆鸣。
“杀人啦！”
瞬间，嘈杂的走廊安静了下来。
我回头的瞬间，只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奔过来，撞飞了我身后怪笑的体育生。
就像是子弹撞飞了核弹一样，令我震惊。
我愣在了原地：她似乎在帮我。
体育生趔趄着撞到了楼梯口上，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质问。
“你有病吧，你说谁杀人了？”
“说你呢！”女生的声音不大，但是却足够清晰。
“你是不是搞错了，岳凌才是杀人犯的儿子！”
“要杀人，也是他去杀好吧？”体育生讥讽地看向我，等着我羞愧低头。
可我却只抬头看向那女生，心中不断地问：她为什么帮我？
女生指着楼梯口说道：“我刚才清楚地看到你想推岳凌下楼梯。”
“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你还没出世的儿子是不是以后也会推别人下楼梯？”
“你……你这是犟嘴！”体育生词穷。
女生看着周围几名看戏的同学，朗声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凭什么要因为他人的事而被定义，即使是亲爹也-不-行！”
“你们的父亲家暴，那你以后娶了老婆也肯定得打老婆吧？”
“你爸小时候偷过小卖部的零食，三岁看老，那你以后不得成江洋大盗？”
“清醒点吧，你们现在正在八凌一个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无辜同学！”
“那你们的后代，以后是不是青出于蓝，都得成为只会八凌欺负别人的流氓？”
女生看向我，但是我感觉她似乎看的又不是我。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不要自以为是的无端揣测别人的未来。”
“否则，我就把你们的行为全都发布到网上去。”
“让你们这些八凌者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网暴！”
女生说完后，从我身边经过，径直下楼梯向着操场走去。
“愣着干嘛，快走。”她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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