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中举后，突然大病，那疯和尚与跛道人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
那和尚疯疯癫癫，口中胡言乱语，什么“尘缘未了”，什么“宿孽难消”。那道士则故作高深，说什么“木石前盟”，“风月情浓”。
他们递上的那本武功秘籍，薄薄几页，字迹潦草，看似寻常，练起来却进境神速，内力更是精纯无比。
若非如此，他一个文弱书生，如何在危机四伏的官场立足，又如何屡建奇功？
他们指点他拜入林如海门下，说是“贵人相助”。
现在看来，也有蹊跷。
苏旭越想越心惊，后背不禁渗出一层冷汗。
这两个看似疯癫落魄的方外之人，其所图之大，用心之深，远超他的想象。
他们不仅仅是在算计他，算计黛玉，更像是在下一盘横跨数十年，牵扯无数人的惊天大棋！
而他和黛玉，不过是这棋盘上，两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不，黛玉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她更像是一个……祭品。
“绛珠仙草为神瑛侍者还尽眼泪……”苏旭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什么狗屁神瑛侍者！什么狗屁绛珠仙草！这分明就是要黛玉的命！”
他想起那日，在林府别院，黛玉初见那疯和尚与跛道人时，他们看向黛玉的眼神。
那眼神，不是悲悯，不是同情，而是一种……贪婪，一种看待珍稀物品般的炙热。
当时他只觉得那眼神古怪，并未深思。如今想来，那分明就是看待即将到手的“宝物”的眼神！
“天地至宝……”苏旭踱回书案前，目光落在摊开的书卷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处心积虑，布下这横跨阴阳两界的弥天大谎？
难道与那虚无缥缈的“太虚幻境”有关？
还是说，这世间真有什么能逆天改命，甚至长生不老的奇物？
苏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要想办法破局。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黛玉成为牺牲品，更不能任由自己被这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解蛊的药方……”他拿起那张薄薄的纸片，烛光下，上面的字迹显得格外刺眼。
“既然他们有解蛊之法，为何不早早给我？
偏偏要等到我身中奇蛊，命悬一线，才将这药方借由宝玉之手送来？
而且，这药方还如此……残忍。”
苏旭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这更像是一个圈套，一个逼迫他就范的圈套。
他们算准了他不会对黛玉见死不救，算准了他会为了活命而求助于他们。
“好，很好！”苏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你们想玩，我苏旭就陪你们玩到底！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从我身上，从黛玉身上，得到什么！”
既然他们能拿出这样的主意，说明他们对蛊术，对医药，都有着极深的了解。
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查探他们的底细。
只是，这两个人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苏旭眉头紧锁，心中盘算着。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夜风卷着寒意，吹得窗棂“格吱”作响。在京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旋涡里，真正可靠的人，比夜空里的星星还要稀少。
他脑海中迅速过滤着可供选择的人选。
朝堂上的同僚？笑话，一个个都是人精，巴不得你倒霉，好踩着你往上爬。
家里的仆人？忠诚度是个未知数，而且懂医理的更是凤毛麟角。
他起身走到书架前，从暗处取下一个精致的木盒。
盒子里躺着几本古籍，是他这些年来，在各处搜罗的，关于奇门异术、蛊毒秘法的记载。
虽然不成系统，但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翻开其中一本泛黄的古籍，借着烛光仔细研读。
上面的字迹古奥晦涩，许多内容更是闻所未闻。什么“南疆秘蛊”，“北地巫术”，“精魄献祭”，“天灵转生”……看得苏旭头皮发麻。
这些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作为一名官员所能理解的范畴。
然而，越是无法理解，越是说明那些人所图非小。
那疯和尚和跛道人，绝非寻常的江湖骗子。
他们是天上的神仙，应该现在就想着让黛玉还泪，完成计划，好了结此事。
“绛珠仙草还泪……”苏旭喃喃自语，脑中浮现出黛玉那双总是蒙着淡淡哀愁的眼睛。
如果黛玉真是所谓的“绛珠仙草”，而那些人所图的是她的眼泪，甚至是她的精魄，那么那个“还尽眼泪”的说法，简直是赤裸裸的死亡预言！
他猛地合上书本，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他不能让任何人伤害黛玉，哪怕是那些拥有诡异力量的疯和尚和跛道人也不行！
苏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和恐惧。
他想起宝玉。
贾宝玉是个心思单纯，又容易受人影响的人。
疯和尚和跛道人与宝玉的关系向来不同寻常。
难道，他们也在算计宝玉？或者说，宝玉也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苏旭熄灭了桌上的烛火，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远处的苏府方向，灯火星星点点。
他知道自己的爱人和女儿住在那里，只是如今自己性情似乎很难控制，也不敢回家，让他们担心。
不行，他不能只是被动防御。
他必须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
他要让那两个自以为是的方外之人知道，他苏旭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等着吧……”苏旭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消散，“我会让你们后悔招惹上我！”
他需要一个万全的计划，一个能揭穿他们真面目，又能保护黛玉的计划。
而要制定这个计划，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苏旭关上窗户，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
只有他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对手是两个深不可测的神秘人物，他们手拿剧本，操纵一切，而他手中拥有的筹码，少得可怜。但他别无选择。为了黛玉，他必须赢。
他回到书案前，没有点灯。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他开始在另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名字：
几个他在江湖上认识的隐秘人物、还有……贾宝玉。
他需要从宝玉那里打探一些情况，虽然要非常小心，不能让宝玉察觉到异常，更不能惊动那些人。
这无疑是在钢丝上跳舞，但为了弄清楚那两个人的底细，他必须冒这个险。
写下宝玉名字时，苏旭的笔尖顿了顿。
这个天真烂漫的公子哥，被当作棋子而不自知，真是……可悲。但此刻，他顾不上怜悯，他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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