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的煤油灯将周沐清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跟他们说完后，她就弯腰搅动铁锅里的菜粥，乌黑的发丝从耳后滑落，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从小养尊处优，看得出，她的动作并不是很熟练，但是她学的快，做得非常认真。
而且，锅里的菜粥特别香，腊肉片在粥面上打着转，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宋秋站在宋大壮和宋二娃后面，他看着周沐清，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他刚从鱼塘工地回来，裤腿上还沾着泥浆，粗糙的手掌上满是细小的划痕。
灯光下，周沐清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嘴角微微上扬的模样，让他心头莫名一热。
“你们站着做什么？”周沐清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笑意，“还不快洗手吃饭。”
宋大壮和宋二娃先反应过来，叫道：“哦哦，对了！我们吃饭！”
宋秋也回过神来，耳根微微发烫：“周小姐，你这个，跟谁学的？彩云教你的吗？”
“干嘛？”周沐清侧头看着他，笑道，“我就不能自己会做点饭？”
……主要是，她的这个动作看着就不熟练。
而后，周沐清又一笑：“行吧，是我跟鲁大娘学的！”
宋秋点点头，转身出去，跟宋大壮还有宋二娃去洗手。
他们走到水缸边舀水洗手，冰凉的水流冲过指缝。
水很冷，但是他们的心里在一踏进这座小院时，就觉得异常温暖。
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在清水中晕开一片浑浊，宋秋眼前全是周沐清刚才忙活的模样——
他下意识转过头去，想要再朝厨房里投去目光，看她一眼，就见一条干净的毛巾递来，周沐清道：“擦擦。”
宋秋吓了一跳，他的听力和环境观察力一直不赖，这会儿竟然压根没发现她走来。
毛巾上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宋秋接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触到她的手指，两人同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
“哥！周姐姐！”宋小小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进来，手里举着几根嫩绿的野葱，“我在后院挖的！加在粥里可香了！”
周沐清接过野葱，手指灵活地掐去根须：“小小真能干。”她转头看向宋秋，“进来吃饭吧！”
三人进屋，围坐在木桌旁，暖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宋小小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在村里听到的趣事，周沐清时不时应和几句，宋秋则安静地喝着粥，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周沐清的一举一动。
“再来一碗？”周沐清忽然伸手要接他的碗。
宋秋摇摇头：“够了。”
周沐清笑了笑，看向宋大壮和宋二娃。
这时想到什么，周沐清又转过头来，看着宋秋。
宋秋的眼角余光似有所感，也抬起头看着她。
周沐清犹豫了下，明亮的眼睛直视着宋秋，道：“我有个想法……”
“什么？”
“我可以，去你们的工地吗？”
宋秋一愣，宋大壮和宋二娃也抬起头看着她。
“不好吧！周小姐！”宋大壮立即叫道，“不是我们瞧不起你，而是工地上的那些粗活你真的干不了，你细皮嫩肉的，肯定不行！”
“是啊！而且后勤组也已经满了，再加上后勤组那几个姑娘……周小姐，你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你跟她们也不认识，你刚过去的话，她们有可能会排挤你！”说着，宋二娃的声音压得非常低，“这事儿可不是我不说，她们真的可事儿了！”
这个，周沐清今天也已经从宋彩云的身上见识到了。
周沐清笑道：“放心，我不是去干活的，而是我想去画一些劳动的场景。”
“画画？”
“嗯，”周沐清笑道，“我没有带照相机，所以只能画画了。等鱼塘建成了，把这些画裱起来挂在晒谷场的墙上。这算是大家共同劳动的一个见证！而且相机拍下来的照片可能会发黄，但是我画出来的画只要保存得当，可以流传很久呢，这对甘化村来说，可绝对有历史意义。”
“好耶！”宋小小带头拍起手来。
宋大壮和宋二娃听着，也觉得心动。
宋秋还有一些犹豫，皱起眉头：“工地太乱了，而且……”
“而且什么？”周沐清微微偏头，一缕碎发垂在颊边，“怕我碍事？”
“不是，”宋秋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是怕你带着小小……会累着。”
他确定周沐清不会扔下小小不管，而小孩子一旦去了工地上，就会到处乱跑，这边玩玩，那边瞅瞅。
周沐清突然笑了，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在灯光下格外动人：“你挖了一天土都不嫌累，我坐着画画能累到哪去？”她伸手揉了揉宋小小的脑袋，“再说，你觉得我画的画吸引不了小小吗？”
宋小小也道：“哥！我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乱跑，如果我乱跑的话，就罚我一辈子不准吃糖！”
夜风轻轻吹动窗纸，宋秋望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张期待的脸，终于点了点头：“好吧，那明天，你们跟着彩云一块去。”
周沐清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好！”
宋小小已经困得直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周沐清轻轻抱起她：“彩云很早就回来了，已经累得先去睡觉了，我把小小也送去。”说着，她看着宋秋，声音更加轻柔，“宋队长，你也早点休息。”
宋秋抿唇，点点头：“嗯。”
看着周沐清抱着宋小小走向里屋的背影，煤油灯的光晕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他们的脚边。
宋秋忽然发现，自己胸口里面的心脏正跳得厉害，不知是因为明天的约定，还是因为灯下那张动人的笑脸。
不过明天上午，他其实另有安排——
想着，宋秋对宋大壮和宋二娃道：“等下你们先收拾东西，我还得出去找丁未成。”
他在黑市里放下的承诺，是要在五天之内抓到罗金明。
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了，还剩下，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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