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如同一缕缕金色的细沙，轻轻地洒落在病床上，形成了一道道宽窄不一的条纹状光影。
文暖暖静静地站在床边，手中紧握着一个无菌尿检杯。杯子的外壁光滑透明，上面的刻度线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这是每周一次的常规检查，对于她来说，这本该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今天的氛围却有些异样。原因无他，商司瀚的导尿管最近刚刚被移除，这意味着他需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这次的尿液取样。
文暖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和专业，轻声问道：“需要帮忙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尿检杯小心翼翼地递向商司瀚。
商司瀚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他的目光缓缓地从那透明的塑料杯上移开，最终停留在文暖暖的脸上。他的眼睛是一种独特的灰蓝色，此刻，那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闪烁着某种她难以解读的情绪。
就在文暖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商司瀚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手，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道并不大，却足以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当年导尿…\"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你全程看着？\"
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文暖暖感觉一股热流瞬间从耳尖蔓延到锁骨，手中的尿检杯差点滑落。七年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那个最脆弱的时期——他昏迷不醒躺在IcU，她签下一份又一份侵入性操作同意书。
\"只、只看过医学示意图…\"她声音发抖，视线黏在尿检杯上不敢抬起。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事实上，在商司瀚全身瘫痪的第三个月，她曾在护士站偷看过三次导尿操作录像。第一次是想了解他的治疗细节，第二次是为了学习护理技巧，第三次…第三次只是因为太想看看他的眼睛是否曾在那漫长的折磨中振作起来哪怕一秒中的坚强。
那些录像带回家后，她在浴室里吐得昏天黑地，不是因为画面有多血腥，而是因为屏幕上那个毫无生气的躯体与她记忆中意气风发的丈夫判若两人。
商司瀚的拇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腕骨，那是一处几乎难以察觉的伤痕，若不是他对她的身体如此熟悉，恐怕也难以发现。这道疤痕，是他某次痉挛发作时，失控的手不小心抓伤的。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够洞悉她内心深处的秘密。那道视线如同x光一般，穿透了她精心编织的谎言。
“撒谎。”他轻声说道，声音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然后，他缓缓松开手，接过她手中的尿检杯，动作优雅而从容。
文暖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后退了半步。她的心跳陡然加快，脸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尤其是耳朵，更是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就在这时，监护仪突然发出了急促的“滴滴”声，打破了原本的宁静。屏幕上的数据显示，商司瀚的心率已经飙升到了 110，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
然而，商司瀚的表面却依然平静如水，只有耳根处泛起的那一抹淡红，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我去准备消毒棉片。”文暖暖有些仓皇地说道，然后转身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感到有些窒息的地方。
可是，她的去路却被轮椅拦住了。那辆轮椅静静地停在那里，仿佛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障碍，将她困在了原地。
商司瀚不知何时移动到了她面前，尿检杯稳稳放在膝头。阳光透过塑料杯，在地板上投下一个小小的、晃动的光斑。
\"留下。\"这不是请求而是陈述。
文暖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七年夫妻，她太熟悉这个语气——是他在董事会上下最后通牒时用的调子。但此刻，这个命令裹挟着某种微妙的试探，让她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
\"会...影响你。\"她小声辩解，\"温玉说心理因素...\"
\"暖暖。\"他打断她，突然叫了她的小名，\"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看过？\"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文暖暖想起最黑暗的那段日子，她每天为他擦洗身体，更换尿袋，处理褥疮…那时候的商司瀚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她是绝望的守护者，在无数次机械的护理动作中寻找他可能恢复的蛛丝马迹。
尿检杯在两人之间静静躺着，透明得残忍。
最终，文暖暖默默接过杯子，转身走向卫生间。她的背影绷得笔直，仿佛随时会折断。水龙头被拧开，水流声掩盖了她吸鼻子的声音。当她把消过毒的杯子递回来时，手指已经不再颤抖。
\"我去外面等。\"
商司瀚没有挽留。但当文暖暖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开口：\"康复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让你看现场版。\"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晨雾。文暖暖猛地回头，看到商司瀚嘴角噙着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那种他谈成百万合约时会露出的、胜券在握的微笑。阳光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金边，尿检杯在他手中像个微不足道的小道具。
三个月后，当商司瀚终于能独立行走时，他兑现了这个承诺。那天文暖暖正在厨房榨果汁，突然被拦腰抱起，一路扛进卫生间。门锁\"咔嗒\"落下时，她手里的橙子滚落在地，果汁溅在两人脚上，甜腻的气息弥漫在狭小空间里。
\"现在，\"商司瀚解开皮带，眼里闪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芒，\"总裁夫人要亲自验收康复成果吗？\"
温玉的最终报告上写着：\"患者泌尿功能恢复良好，心理评估显示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显着减轻。\"
但在文暖暖锁着的抽屉深处，藏着一个从未使用的尿检杯，杯底压着一张纸条：\"那天，他终于把最脆弱的时刻变成了我们之间的秘密玩笑。不是因为伤痛消失了，而是有些记忆，值得用新的笑声来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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