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真界,傀儡师并不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存在。
宗师级别的傀儡师,也享受着应有的敬重与礼遇。
然则若细察傀儡师之道,除却广为流传的机关儡技艺,尚存活人儡与妖儡二类。后此二者,常遭世人冷眼与非议。
【自彼孽徒叛离师门,另立门户以来,老身未尝闻其只言片语。】
【很遗憾,羽剑宗的后生,老身所能奉告者,迄今仅余逆徒之宗姓耳。】
【其人乃君氏之后。】
与老宗师作别后,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在柳润脑中循环往复。
聂宗师是傀儡师一脉的先驱宗师,六百年间,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人尽皆知的新秀弟子。
而就在这其中,出过一位将妖族炼化为儡的君氏弟子。
这位弟子开创出了炼妖为儡这一新的傀儡师流派。
穿肠烙骨,噬魂毁识……凡此种种,其手段残忍,惊世骇俗。
聂宗师察觉后勃然大怒。
规劝无效,遂毅然割舍数十载师徒情谊,废黜该君姓弟子修为,驱逐出门墙,并将其劣行昭告于世,冷观此方兴未艾之流派,沦落为众矢之的,受尽世人唾弃。
而这异类,至今似乎仍然活跃在暗处。
柳润这则委托,要抓的是一个拿活人炼制傀儡的邪魔歪道。
炼妖作儡与活人傀儡是两种不同的流派,并没有多少瓜葛。
因此,若要从活人傀儡出发来查线索,再怎么也不该探查到妖儡这处来。
前几位弟子恐怕就是如此,探查的消息才会离委托目标越来越远。
街市行人熙熙攘攘,耳边喧闹,思绪喧嚣,柳润垂睫看路,在来往人流中渐渐放缓脚步,沉默思索。
他昨夜一直在翻看游波阁提供的卷宗。
初始,受害者一旦失踪,不出数日,再被发现之际,往往已是陈尸于荒郊。
而其遗骨各关节处,多留有穿孔的痕迹。
为此,第一位同门弟子查阅典籍,拜访师友,耗时良久,这才初步确定是炼制活人傀儡的傀儡师在作怪。
若只看到这里,柳润也只能得出与第一位同门同样的推断。
直到他读至第三位同门弟子的卷宗。
曝尸荒野的遇害者身上不再留有穿过傀儡线的孔洞,而是开始多多少少地缺了耳朵,眼睛,鼻子……
傀儡师取走了他们的部分五官。
一个炼制活人的傀儡师,最需要的,就是保证炼制主体的完整性,为什么要开始让他们变的残缺不堪?
而且,既然已经炼制出了活人傀儡,又为什么要将他们随意丢弃于荒野,一具不留?
说不通。
“请让一让。”
如织人流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场小小的骚乱。
“抱歉!”
似乎是有一位姑娘在快速穿行人群,横冲直撞。
“唉唉,我的菜,小娘子看着点儿路啊!”有菜贩不满地长长吆喝着。
柳润刚下意识抬头,还未及扫视四周,就先被一道极快掠来的人影给撞了。
头一次,凭他的反应力,居然也有躲不开的时候。
那人撞入他怀里,似乎撞疼了自己,后退着摸摸撞得通红的鼻子时,五官都因疼痛而挤成了包子褶。
换作平日,柳润自当趁对方退却的间隙,就若无其事侧步离去,至多留下一句“来日行路,注意留神瞻前”。
而这次,他静静站在原处,面色平静,沉默的看着莽莽撞撞的小娘子。
是鸢娘子。
注视鸢紧闭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说完了“对不住”,迈出脚步,看样子是准备越过他接着往前跑。
机缘巧合之下,鸢在林子里又遇见了一位修真者。
好消息是,幸而她溜的快,即便这位修真者穷追不舍,鸢也能占得一段距离优势。
鸢仗着这段距离,跑来人多的地方,如此,那位修真者若真回过味来想来抓住她,也不得不因来往人流而束手束脚。
她要先跑,能甩掉最好,甩不掉就先跑回客舍,去找小仙君。
小仙君若不愿帮忙,她也为自己想好了下策。
谁知一睁眼,视线在慌忙间聚焦,鸢才陡然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居然已经站在了眼前。
“小仙君,你在这里!”鸢是有些惊喜的。
说着,收回了迈出的步子。
匆匆回头一看,在熙攘人流中快速辨认,鸢发现,那位修真者果然跟了过来。
当年轻的弟子跟随罗盘指引,将另一阵穿梭人群而引起的骚乱带到柳润眼前的时候,已不见得什么小娘子的身影。
鸢躲的远,蹲身藏在墙后,扒着墙脚探头,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远远瞧着那处。
忐忑不安地见他们互施了礼节,又不知说了些什么。
最后,林间遇见的修真者面色稍霁,居然原路折返了回去。
小仙君仍只是站在那里,或许是见人远去,这才对着鸢藏身的方向,随意投来一道清浅目光。
身量高,模样也好,人流来来往往,掩不住他分毫。
鸢回过身,让墙壁将自己完全遮挡。
由此,鸢抿着唇,心情复杂地又掰起指头,给欠下的人情再加上一笔。
月影透窗时,因着夜不算浓,孤灯烛火尚未熄,鸢也还未梳洗。
她躲着柳润先回了客舍。
夜间吸纳月辉精华,即便腹中空空,也不觉饥饿为何。
鸢不饿,但抵不过嘴馋。
跑堂曾告诉鸢说,她的“兄长”为她的吃食已经付过了不少玉叶,并已明言,让她随意传唤即可。
也是跟着小仙君的这段时日,鸢才惊觉,野菜清粥固可入口,荤腥酸辣才更得自己青睐。
由此,当门扉被不轻不重的叩响之际,鸢还误以为是自己要的南瓜粥与辣子鸡送了上来。
心念着好快,眼睛亮了亮,几步就去开了门。
门开时,映入眼帘的是衣襟领口处流光翎羽的精妙绣线,再往上,是如玉面容上垂落的睫羽与一双温和的眼。
“是我面如青鬼,齿露凶相,可怖至极?亦或是我身染垢污,满身熏气?”小仙君泰然自若地凝视着鸢,见她已然摆出随时欲遁之态,稍作沉吟,轻声提议道,“鸢娘子,何妨与我一叙?
抓着门框的手指渐渐泛白。
鸢垂下脑袋去看自己的裙摆,站在门口僵持半晌,心中几番挣扎,才不情不愿地侧身让路。
该来的总是会来,她又能躲着人多久。
若真是来劝她回家的,她不听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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