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帽檐，模仿着那些士兵惊惶疲惫的神情，朝着督军府侧门踉跄地跑去。
“站住！什么人！”哨兵立刻举枪呵斥。
“兄弟……别开枪……”沈砚之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我是三营二连的……我们连打没了……就剩我一个了……我有重要情报要报告……关于……关于陆峥年通敌的线索……”
他故意抛出陆峥年的名字，这是眼下最能引起注意的焦点。哨兵狐疑地打量着他，看他一身血污。
惊魂未定的样子，又听到“陆峥年”和“情报”，犹豫了一下。上面确实下了严令，任何关于陆峥年的事情都要立刻上报。
“进去吧！到里面找王长官报告！”哨兵最终挥了挥手，示意他进去。
沈砚之心中狂喜，强压住激动，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快速走进侧门。
督军府内部更是混乱不堪，文件散落一地，人员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一种人心惶惶的紧张感。没人过多注意一个看起来刚从火线上撤下来的、狼狈不堪的“伤兵”。
沈砚之凭着之前陈九零星透露的关于督军府布局的信息。尤其是关押重要犯人的地方通常在地牢或者西侧的禁闭室。
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人流，朝着西侧摸去。
越往西走，人越少，气氛也越来越阴森。终于，在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口，他看到了两个持枪守卫的士兵。
这里应该就是关押陆峥年的地方了！
他停下脚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怎么过去？
他躲在一个拐角后，焦急地思索着。硬闯不行，调虎离山？他有什么能引开守卫的？
就在他无计可施之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走廊尽头的值班室里响起。一个守卫皱了皱眉，对同伴说了句什么，转身跑向值班室接电话。
机会！
只剩下一个守卫了！
沈砚之咬紧牙关，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压低头上的帽子，装作匆忙的样子，低着头朝着地牢入口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剩下的那个守卫立刻警惕地举枪。
“长官……不好了！”沈砚之声音急促，带着惊恐：“前面……前面打进来了！南边的兵冲到大门口了！王长官让我来通知，让你们立刻去支援！”
那守卫脸色猛地一变：“什么？！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顶不住了！快去吧！”沈砚之故意让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守卫显然也被外面的战况和府内的混乱搞得心神不宁。此刻听到大门被攻破的消息，顿时慌了神，又看到同伴还没回来，一时失了方寸。
“你……你在这里守着！”守卫对着沈砚之喊了一句，竟然真的端着枪，慌慌张张地朝着前院方向跑去了！
沈砚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他立刻冲到地牢入口，那铁门竟然没有完全锁死。或许是为了方便提审犯人？
他用力一推，铁门发出吱呀一声怪响，开了！
他闪身进去，里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昏暗潮湿的甬道，两旁是冰冷的铁牢房。
“陆峥年！”他压低声音，急切地呼喊着，一间间牢房看过去。
大部分牢房是空的。终于，在甬道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他看到了一个靠墙坐着的熟悉身影。
陆峥年没有穿军装，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上面沾着尘土和些许血迹。他低着头，双手被铐在身前，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背脊依旧挺直。
听到脚步声和呼喊，他缓缓抬起头。
当看清来人是穿着一身不合体军装、满脸污垢的沈砚之时。陆峥年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瞬间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
震惊、难以置信，随即是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但最后，全都化为了冰冷的警惕和一丝……嘲讽。
“是你？”陆峥年的声音沙哑，却带着惯有的冷硬，“怎么？来看我笑话？还是……赵承业或者周文甫派你来套话的？”
沈砚之冲到铁栏前，双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铁条，眼睛因为激动和仇恨而布满血丝：
“告诉我！陆峥年！我父亲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当年的‘通敌案’，到底是不是冤案？！你为什么要逼死他？！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一口气问出了积压在心里太久的问题，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陆峥年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苦涩而复杂的弧度：“清白？冤案？呵呵……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沈砚之低吼，“对我有意义！告诉我真相！”
陆峥年移开目光，看向牢房墙壁上昏暗的油灯，声音低沉得仿佛自言自语：“真相……真相就是，我们都只是棋子。你以为我想逼死你父亲？有些事，由不得选择……”
他话未说完，地牢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刚才那小子是假的！” “快！地牢！别让他跑了！”
沈砚之脸色骤变！被发现了！
陆峥年的眼神也猛地一凛，他看向沈砚之，眼中那丝复杂的情绪再次浮现。甚至带上了一丝急迫：“快走！他们来了！”
“不！你告诉我！”沈砚之固执地抓着栏杆。
“走啊！”陆峥年猛地低吼一声，眼神锐利如刀：“你想死在这里吗？！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知道你想知道的！”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砚之心上！
就在这时，追兵已经冲到了甬道口，枪口对准了沈砚之！
“不准动！”
沈砚之绝望地看了陆峥年最后一眼，在那双此刻似乎蕴含着。
太多未尽之言的眼睛注视下，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一切。他猛地转身，朝着甬道另一侧可能的出口，或许只是另一个死胡同，疯狂跑去！
身后传来枪声和怒吼声！
“抓住他！”
子弹打在墙壁上，溅起碎石！
沈砚之不顾一切地奔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陆峥年说的对，只有活下去！
而他身后，牢房里的陆峥年，看着那个年轻身影消失在黑暗的甬道尽头。听着逐渐远去的追捕声和枪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嘴角那抹苦涩的弧度，久久未曾散去。
沈砚之在地牢黑暗的甬道里亡命奔逃。身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呵斥声和零星的枪声。子弹啾啾地擦身而过，打在石壁上迸出火星。
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他全部的潜力，他像一只受惊的鹿，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里拼命穿梭。
幸运的是，这条甬道并非完全死路。在尽头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他发现了一个狭窄的、锈迹斑斑的通风口栅栏，似乎通往地面。
他用尽全身力气，掰开已经松动的栅栏，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
通风管道狭窄而肮脏，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灰尘。他拼命向前爬，不知爬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一点微弱的光亮。
他用头撞开出口的遮挡物，连滚带爬地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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