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柯的罗刹光相凝在半空，巨戟寒光直劈而下，重重砸在巨大肉身佛的肩头。
巨载与佛身相撞的闷响震得地面微颤，戟尖却连一道白痕都没能留下，只弹起细碎的金光，转瞬消散。
刘柯咬牙，想驱动光相再攻，那光相却先弱了几分。这时，围在肉身佛四周的八个僧人同时垂眸，双手合十，低沉的经咒声缓缓响起。
为首的老和尚往前站了半步，袈裟扫过地面，声音平静却盖过经咒：“施主，你身上杀气太重，杀戮重得压弯了三魂七魄，如今惊动佛性，莫再顽抗，容老衲渡化你。”
话落，老和尚右手握住禅杖中段，往下重重一杵。“咚”的一声，禅杖底部陷入地面半寸，他闭上眼，开口念诵：“净尘离妄，风定波平，一念归真万虑轻。无挂碍故脱樊笼，无恐怖兮远暗冥。往昔业火，今化莲灯，照我枯骸入澄明。三途路断，六趣门停，一声清呗渡迷情。云散空青，月明潭静，此心元是本来宁。莫执善恶，莫恋枯荣，撒手便登般若城。”
第一句落下，刘柯的罗刹光相边缘开始虚化；到“三途路断”时，光相上的黑气丝丝缕缕往空中飘，被经声裹着散了；最后一句念完，经声陡然拔高，像漫过堤坝的水，将刘柯整个人笼住。
罗刹光相“嗤”地一声彻底散了，刘柯闷哼一声，双腿一软，直挺挺瘫在地上，双目紧闭，胸口只剩微弱起伏，再不动弹。不远处的巨大肉身佛，原本微抬的手掌停在半空，跟着垂落，眼皮缓缓合上，再没半分动静。
老和尚睁开眼，身后一个和尚递来一把磨得锃亮的剃刀。
他接过，手指搭在刀柄上，脚步不快，一步步朝瘫倒的刘柯走去。
刚走三步，斜刺里一道红影窜出，红罗刹握着长戟，戟杆横在老和尚身前，戟尖斜指地面，挡住了他的路。
“你这是干什么？”
“阿弥陀佛，这个施主杀气太重，老纳要渡化他。”
“你想让他当和尚。”
“他有佛缘。”
“他是我罗刹的人，想动他问过我没有。”
“施主这是何意？”
“我们罗刹哪个杀气不重，今天我带来的每个罗刹兵哪个手上没沾十几条人命，你是不是要把我们一千多人全部剃了当和尚啊？到时候恐怕你这个佛堂恐怕装不下这么多人。”
“施主，你这是何苦呢，他杀戮太重，未来只会更加痛苦，若是留在这里苦是苦了点儿不过不会痛、伤、悲、惨、泣，在这里他只要潜心参禅必得高深佛法造诣。”
“我不管什么佛法，我只知道他现在是罗刹，只要他还是罗刹你们就别想未经他的同意强行为他剃渡！”
“那如果我来硬的呢？”
“跟罗刹来硬的多了不差你一个！”
此时所有罗刹兵做好了战斗准备。
他们知道这几个和尚不简单，可硬拼罗刹就没怂过。
双方剑拔弩张随时准备动手，此时老和尚轻叹一声说道：“施主，你这样是在害他。”
“未来的路应该由他自己选，他不需要别人为他做选择。”
老和尚放下剃刀说道：“我佛慈悲，请您保佑这个年轻人以后能平安渡过自己的人生。”
“看来大师回心转意了。”
老和尚摇摇头笑道：“我哪儿是什么大师啊，老纳只不过是一个活不了几年的僧人罢了，老纳只是悲在入土之前帮助更多的人。”
红罗刹缓缓放下手中长戟说道：“就凭这句话您配得上大师这个称号，不过，这个人是罗刹，他是我的人不能交给你，如果以后他表示他想当和尚我红罗刹绝对不阻拦。”
“到时候还请施主信守承诺。”
“我罗刹是佣兵，这点儿信誉还是有的，至于这尊大佛还要劳烦大师了。”
“这是自然，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此时走过来两个罗刹兵将刘柯抬走了。
“大师，乌雅小姐还需要你们祈福呢，就别在这里站着了。”
几个人僧人齐齐施了一个佛礼之后便离开了。
其中一个和尚问老和尚：“师父，我们真的要放那个人离开吗？他太危险了，师父，即使是罗刹兵我们也未必会输。”
“你动了杀心还想造杀孽？”
“阿弥陀佛，弟子心中有罪业，可如果我们放任一个恶魔在人世间游荡却不管这也是在作恶，佛祖是不会原谅我们的。”
“哪位红甲施主说得对，他的路应该由他自己选，囚人心道，以佛净心若不尊其本心也是一种罪。”
“佛法高深，净人心有何罪？”
“不尊本心，便止不住本源，心向佛者方心可净，若只是净心却不净念净源便不可止罪。”
“可若能净其心，他便可以不造杀孽，这是大善。”
“可你又如何判定他的杀孽是恶是善？”
“弟子愚钝，杀孽便是杀孽何分善恶？”
“若他杀一人便能救千人万人，那他杀人是善还是恶？”
“这……”
“若一人生前只知不断行善却不分本由，他救的人害了千人万人，那此人是善还是恶？佛祖又该如何判他？”
“这……”
“人这一生太复杂，有的善恶也太过难判。”
“可我们现在可以遏制恶的诞生，他现如今不知是善是恶，可若是此时将他留下便几乎不会有恶。”
老和尚摇摇头说道：“他心不在此，杀人容量渡化不易，他的未来我们的佛堂恐怕承受不住。”
“可是，佛祖会原谅我们吗？”
老和尚朝佛像跪下闭眼后双手合十。
“今日之事在我，弟子愿承担这孩子的杀孽，愿佛祖应弟子之心。”
一旁的和尚立即拉起老和尚。
“师父，您这是干什么呢？”
“今日错在我，这孩子以后杀孽再重也是因为我今日未能阻止我理应承担。”
“师父，他造的杀孽您为什么要承担？”
“我看的出来这孩子杀孽虽重可却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若是杀孽被罚对他不公平。”
“可对你就公平。”
“公平，当然公平，因为我穿了僧衣，食了斋饭，学了佛法，留了戒疤，这对我来说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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