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前程回到肖家大院后，一开始，院子里的人们都对他这个失踪了二十多年的本家充满了好奇，纷纷前来围观，询问他这些年的经历和去向。
当得知他是从港岛以华侨的身份回来探亲时，众人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一些巴结他的意思。
在空闲的时候，肖前程喜欢到村口去散步。
村口有一棵古老的槐树，树下摆放着一台石磨，周围聚集着一群正在闲聊的妇人们。
当她们看到肖前程走过来时，原本喧闹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安静。
妇人们纷纷向他打招呼，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
其中一位大娘首先开口说道：“前程啊，大娘可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这二十多年来，大娘一直都在担心你在外边遭遇不测呢！
没想到老天爷保佑，你不仅平平安安的，还发了大财，风风光光地回来探亲啦！”
另一位老妇人紧接着附和道：“可不是嘛！当年你突然离开，可把明秀给害苦了。她一个人要拉扯五个孩子，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艰难啊！不过好在后来她招了侯宝国入赘，总算是有了个依靠。”
“现在可好了，明秀一家人都搬进了城里，侯宝国也当上了大官，他们家的产业遍布全国各地，真是发达了呢！”
肖前程一听，心中满是苦涩滋味。
当年真不是他绝情狠心，实在他家成分出身对他着实不利，若是不跑，肯定犯盗窃罪坐牢的。
之后几天，他找借口进了肖斌房里。
当年这可是自己的房子，里面有自己亲手埋的金银财宝，但几经探查，那些财宝已荡然无存。
肖继云蹲在门槛上吧嗒旱烟，浑浊的眼睛盯着肖前程西装上的银袖扣：”当年你爹咽气前，说给你留下了不少家产，你说你怎么就沦落为贼，为此还亡命天涯，连累了多少人，”
说罢烟袋锅子在石阶上敲得咚咚响。肖金保缩在墙角搓着开裂的手掌，浑浊的眼珠在肖前程的皮箱上转来转去。
肖前程从皮夹里抽出两沓钞票，递给两人，“堂兄留着贴补家用吧。”
肖继云的旱烟杆差点掉在地上，哆嗦着接过钞票，笑得菊花灿烂。
这可是千块钱，一家人全年的收入。
\"玉兰和玉田……”肖前程话未说完，肖继云已抢先开口：”明秀早带着俩丫头走了，说是去侯家村落户，如今两闺女都出息了，也算明秀没苛待她俩。”
烟袋锅子又开始敲台阶，发出急促的“咚咚\"声。
离开大院时，巷口几个孩童追着他的车跑，叫嚷着\"资本家老爷\"。
肖前程摸出怀表，镜面里映出自己两鬓的白发，当年逃走时，他不过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壮，如今女儿们该有近三十岁了吧？
侯家村的暮色浸着湿气，张明秀的旧宅历经二十多年的风雨侵蚀，虽然很整洁，但是仍有岁月痕迹。
老斯头拄着拐杖从堂屋出来，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你是明秀之前的男人？\"
由于天气有些暗，张老斯打开了灯，照亮墙面上两张褪色的奖状，\"肖玉兰\"、\"肖玉田\"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俩丫头都接受了良好教育，”老斯头往炉子里添柴，火星子溅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玉兰嫁给了郑少昊，是个军官，玉田在省城帮明秀打理食品公司。”
肖前程的雪茄停在半空，烟灰簌簌落在羊毛裤上。没想到张明秀这么有本事，把女儿教得如此优秀，还创办公司，安排女儿作。
而自己却没尽到父亲责任，这些年竟从未遇见过自己的骨肉。
“明秀好样的，连我这孤孤苦无依的老人都全靠她的照顾。”
当夜肖前程宿在侯家村。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肖前程摸出皮夹，将所有现钞压在枕头底下，写了张纸条贴在床头。
起身时，西装袖口扫过桌面，一张泛黄的照片飘落-两个扎麻花辫的姑娘站在老槐树下，左边那个抱着书本，右边那个攥着半块玉米饼，笑得那样甜，像极了他记忆里的母亲。
吉普车在村口掉头时，肖前程摇下车窗。远处的麦田翻着金浪，几个农妇背着竹篓走过，其中一个的背影竟与张明秀有几分相似。
他摸出怀表，指针指向七点十五分，正是上海霞飞路的咖啡座最热闹的时候。
“肖先生，下一站去哪里？\"老陈发动车子。
肖前程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村庄，忽然想起老斯头说的话。
“直接去火车站吧，去一趟省城。”车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浓，肖前程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两个穿着旗袍的姑娘，在霞飞路的梧桐树下漫步，其中一个忽然转身，眉眼间全是他年轻时的影子。
到了省城，肖前程按照地址找到了明秀的食品公司。
公司里人来人往，一片繁忙景象。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突然，一个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子从公司里走了出来，她眼神犀利，步伐坚定。
肖前程一眼就认出，这就是照片里抱着书本的姑娘，自己的小女儿肖玉田。
记得当年自己逃走时，她才七八岁，二十年过去了，女儿都已成家了。
看她衣着得体，光彩照人，都是张明秀培养得好。
他心中有些遗憾，若不是当年自己作妖逃走，有张明秀这样的奇女子辅佐，自己的成就也许更大。
肖前程刚想上前与女儿相认，一辆轿车停在了公司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正是孙强。
肖玉兰迎上去，两人相视而笑，十分亲密。肖前程心里五味杂陈，脚步停在了原地。
这时，肖玉田也从公司里走了出来，她看到肖前程，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肖前程鼓起勇气，走上前说道：“玉田，我是你父亲。”
肖玉田沉默片刻，轻声说：“跟我来吧。”
肖前程跟着她走进公司，心中既紧张又期待，不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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