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青律这些话只是与百灵的日常拌嘴，对她来说毫无杀伤力，可当几人下意识朝百灵看去时。
却见那少女竟怔怔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青律见她愣神的模样，还不忘悠悠地补刀：“啧啧啧，真可怜呢。
同族手下们慑于你的官威不敢多语，同辈接近你又多是为了打探更多有利于自己的消息，长辈们又嫌你年岁太小不屑与你共事。
百灵阁平时事务又多，繁重冗杂将你压得透不过气罢？
唉，小鸟儿，你~是不是很寂寞啊？难不成连个谈话的知心人都没有？
要不要我来……唔唔！”
青律字字如锥，不仅扎透了百灵的心，更将她一直小心翼翼掩盖的、那份属于“少女百灵”而非“百灵阁主”的脆弱，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低着头，小巧的肩膀微微颤抖，紧咬的下唇已失了血色。
唐岁望着紧咬嘴唇、泪水快要决堤的赤足青裳少女，一把捂住青律那张不饶人的小嘴。
她的地图可就指望着百灵发力了，可再不能让青律这丫头继续霍霍了。
“咕……”百灵眼中泛起一层水雾，唐岁连忙递上丝巾，温声赔笑：
“阁主别生气，小青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大家……都很乐意和你做朋友的。”
“呜呜，她说话好伤人！”唐岁不出声还好，一开口，百灵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
唐岁见她没接丝巾，便主动上前，轻轻为她拭去泪痕。
这里的异状让得有些目光很快再次投来。
唐岁柔声提议道：“这里太闷了，咱们去塔上罢，那里视野极好，要不要一起去透透气？”
赤足少女点了点头，唐岁便牵起她的手，引着她朝塔中走去。
上楼时，唐镇秋闻声回头好奇地瞥了一眼楼梯间，那里唐岁带着百灵走向顶楼。
顶楼微风轻拂，是个避开人群的好地方。
唐岁静静地望着谷内风光，让百灵自己消化一下情绪。
半刻钟后，百灵的情绪渐渐平复，唐岁转头，对上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百灵阁主，青律的话很过分，但她不懂。
她没见过你批文书到天明的样子，也没见过你为了平衡各族利益绞尽脑汁的模样，更不曾承担过你这个年纪本不该扛起的重任。”
百灵点了点头，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委屈，而是被人理解的触动，让她鼻尖发酸。
自从老东西去世后就没人对她说过这般话语了。
唐岁见有戏，继续温言加码。
“他们只看到你的官威，却没看到你扛起整个百灵阁的担当，统领指挥那么多禽族很累很孤单吧？
可这份孤单，恰恰证明你比所有人都要坚强，都要出色。”
“呜哇——！”百灵忽然得到肯定，再也忍不住，一个猛子扎进唐岁怀里，紧紧抱住她，“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抱得突然，速度之快让唐岁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才缓缓收拢抱住百灵，轻轻匡拍她的后背。
“以后若觉得心里气闷，随时可以来找我。
百灵阁的政务我或许不懂，但我一定是个好听众。
我们可以像今天这样看看风景，或者你跟我说说各地传来的趣闻，我初来圣地，很多地方都没去过。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各族街市逛逛，买些特色灵材……我还会做不少人间小吃，可以做给你和青律尝尝……”
“真……真的？”百灵松开唐岁哑声问道。
“自然是真的。”唐岁微微一笑，心里慨叹妖族即便开了智，在温室里心智成长得也颇为缓慢啊。
百灵的表现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及笄之年的人族少女，想来管理偌大一个百灵阁，她心底也积压了不少压力罢。
正好借她一个肩膀好好发泄一下。
百灵用衣袖胡乱地在哭花的脸上擦了一把，再次拾掇好心情后。
这位小阁主抬起脸，朝唐岁露出一个如阳光破云般的笑容。
“小青也出来吧。”唐岁转头朝楼梯角落唤道。
青律从栏杆处探出半个脑袋，有些扭捏地走到百灵身边。
她平日里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此刻收敛得干干净净，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我……我最后是想问你要不要我陪陪你。”她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脸颊微微泛红，“毕竟我来圣地时间也算不得久，你也算为数不多能开玩笑，能让我觉得……没那么无聊的人……”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终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对不起。”
青律本想以此与百灵拉近些关系，没掌握好分寸，差点真的伤到了朋友的心。
百灵看着面前这个难得露出窘迫模样的“损友”，青律虽然嘴毒，却从未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害过她，甚至在她百灵阁事务繁重、手忙脚乱时，是青律第一个跳出来用她自己的方式，帮她震慑过几个不服管教的刺头。
虽然后来战斗余波还伤到了她，并且事后要走了不少好处就是了。
想到这里，百灵心中那点剩余的委屈和怒气，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她忽然伸出手，不是接受道歉，而是飞快地捏住了青律一边的脸颊，轻轻往外一扯。
“唔！你干嘛！”青律吃痛，含糊不清地叫道，刚酝酿好的愧疚情绪瞬间被打散。
“这是惩罚！”百灵叉着腰，虽然眼睛还红红的，但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带着一丝坏笑，“下次再敢这么口无遮拦，我就把你偷偷在房间里试穿你姐姐洗好的白衣还转圈圈的事情说出去！”
“你！你怎么知道？！”青律瞬间炸毛，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惊慌失措地看向旁边的唐岁。
“姐姐！你不能听她胡说！”
唐岁立刻抬头望天，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只是在看风景”的样子，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哼，我坐镇阁中，这十万大山的禽类都是我的眼睛！”百灵松开手，骄傲地扬起下巴，“所以，以后对我放尊重点，知道了吗？”
“……知道了啦。”青律揉着被捏红的脸颊，小声嘟囔，但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唐岁瞧得下方人群声音忽的鼎沸起来，便知该下去了。
“宴会开始了，下去尝尝心心念念的猴儿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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