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陛下从泰山回来,大秦的咸阳宫,在暮色四合中更显巍峨肃穆。
夕阳的余晖为层层叠叠的殿宇飞檐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光边,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宣示着无上权威。
始皇帝嬴政的车驾碾过宫道,在兰池宫前停下。
他并未令人通报,径直走入这片不同于咸阳宫主殿那般刚硬、略显柔和的宫苑。
宫室内,魏夫人思宁正临窗翻阅着一卷书册,听闻脚步声,她抬起头,见到那抹玄色冕服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流光,随即放下书册,从容起身,敛衽为礼:“陛下。”
她的声音温婉,如同兰池的春水,却并无寻常妃嫔见到帝王时的惶恐或刻意逢迎。
嬴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双洞察世事的锐利眼眸似乎要看到她心底去。
他随意地在主位坐下,摆了摆手,宫人们便悄无声息地退至殿外。
“天幕出现后,朕考校了诸公子、公主的功课,”始皇嬴政开口,声音平稳,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昭儿、暻儿,还有曦儿,皆进退有据,学识、见解远超同龄。
尤其是昭儿,对政务已有几分独到看法。
你将他们教得很好。”
思宁浅浅一笑,走到他下首的位置坐下,亲手为他斟了一盏温热的蜜水。
“陛下过誉了。非是妾身教导有方,实是这几个孩子天生聪慧,随了陛下。
妾身不过是尽了为人母的本分,从旁引导罢了。”
“哦?”嬴政接过玉盏,并未饮用,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杯壁。
“仅仅是随了朕么?朕看昭儿处事之老练,眼光之长远,倒颇有几分……外祖之风。”
他提到“外祖”,语气平淡,但思宁的心微微一提。
她的父亲,是名动天下的信陵君魏无忌。
他曾窃符救赵,延缓了秦国的统一步伐;也曾率五国之师破秦函谷关。
这个话题在秦国宫里宫外,向来敏感。
但思宁神色不变,依旧温婉。
“陛下说笑了。昭儿是大秦的公子,身上流着的是赢姓高贵的血脉。
他能有寸进,皆是仰赖陛下威德庇佑,以及诸位师傅的悉心教导。”
嬴政不置可否,将话题转向了孩子们的具体趣事。
他提到了十六子嬴昭在讨论郡县制时的沉稳,十九子嬴暻在武艺上的灵巧,十二女赢曦在诗书上的颖悟。
思宁微笑着应和,言语间既流露出作为母亲的自豪,又不失分寸地归功于皇父的基因与帝国的培养。
殿内的气氛看似融洽,但思宁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在积聚。
果然,闲谈稍歇,嬴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如惊雷炸响在思宁耳畔。
“朕听闻,你在宫外经营的庄子,如今已不止最初的一处,增至九个了?夫人倒是……颇为忙碌。”
他目光如炬,锁定在思宁脸上:“收养孤儿,延请各家学士,教习文武之道,甚至……还有法吏之学。
夫人如此苦心经营,广布恩泽,所图为何?
莫非,是想效仿昔日华阳夫人,为子楚先王谋划,也要为昭儿,铺一条通往太子之位的康庄大道?”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兰池宫内,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思宁迎着始皇审视的目光,并未如寻常妇人般惊慌失措地辩解或跪地请罪。
她只是轻轻调整了一下坐姿,腰背挺得笔直,脸上的温婉未减,眼神却变得异常清亮、通透。
“陛下既然问起,妾身不敢隐瞒,亦从未想过隐瞒。”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是的,妾身确实在为此努力。
妾身认为,昭儿,有能力,也有资格,去争一争那储君之位。”
如此直白的承认,反倒让嬴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身体微微前倾,示意她说下去。
“昭儿三四岁时,妾身便察觉他与其他孩子不同。”
说着,思宁陷入回忆,唇角带着一丝真实的柔和笑意。
“那时妾身宫中养的一只玉环不慎跌碎,侍女惶恐。
昭儿恰在一旁玩耍,他拾起碎片,并未哭闹或害怕,而是仰头对那侍女说:‘勿怕,母亲仁厚,不会重责。
只是此物乃父王所赐,需得让母亲知晓是如何碎的,是意外,还是有人不慎。’”
她顿了顿,看向始皇嬴政:“陛下,一个三四岁的稚童,在突发之事面前,首先想到的不是宝物损毁,而是厘清责任,安抚下人,并点明此物关联君父,需坦诚以告。
这份镇定,这份对‘事理’和‘人情’的本能洞察,妾身称之为‘政治智慧’。
非是读多少书能得来,乃是天性使然。”
“后来,他年岁渐长,这份聪慧愈发显现。
陛下,您是知道长公子扶苏的。”
思宁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长公子仁厚,然其性过于迂阔,易受儒生影响,常怀不切实际的仁政幻想。
大秦扫灭六国,统一天下,靠的是法度严明,赏罚分明。
如今四海初定,六国遗族心怀叵测,此时若行宽仁过度之政,非是福泽,实是祸端。
昭儿却不同,他既能深刻理解陛下定下的法度精髓,又能懂得变通,体恤民情。
此二者,昭儿兼备。”
她的目光灼灼,直视着帝王:“既然长公子未必合适,而妾身的儿子既有此心,亦有此能,为何不行?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乃古训。”
“即便长公子合适,”思宁语气一转,带着一丝凛然。
“这至尊之位,天下男子谁不向往?
身为皇子,想争,再正常不过。关键在于如何争!
妾身与昭儿,行的是阳谋,争得光明正大!
我们培植势力,是以收养将士遗孤、为国育才为名。
我们积累财货,是以售卖纸张、充盈国库为实。
我们拉拢人心,是以兑现军功、安抚将士为本。
桩桩件件,皆有利于大秦,有利于陛下您的江山社稷!”
她的声音略微提高,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锋芒。
“后宫诸位姐妹,皆有子嗣。她们若觉不公,大可以各显神通,为自己的儿子谋划。
她们帮不上忙,是她们自己或她们的儿子本事不济,怎能怨我魏思宁本事太好,为儿子谋划得太早、太周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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