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细雪掠过苍莽山脉的第五重峰，苏妄言的青竹杖尖在结冰的岩面上轻点，借力跃上半人高的凸石。他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发出细碎清响，与风雪声交织成独特的韵律——这是师尊在他下山时亲手系上的，说是能避邪祟，却也在提醒他莫忘本心。
“前面有山洞。”走在最前的沈砚冰忽然驻足，手中长剑映出雪光，剑锋所指处，赭红色山壁上裂开一道丈许高的缝隙，藤蔓与冰棱交错垂落，隐约可见洞壁上斑驳的赭石纹路。
三人鱼贯而入时，洞内腐叶与青苔的气息扑面而来。苏妄言指尖凝出微光，火符化作流萤般的光点悬浮空中，昏黄光芒扫过洞壁的瞬间，三人均是一怔——整面岩壁上，用赤铁矿与松烟混合绘着一幅幅巨型壁画。
“是上古巫祭图。”凌雪的指尖轻轻抚过凹凸不平的岩面，她腕间的银铃随动作轻响，“看这衣饰纹路，应是距今三千年前的苍墟部落。”作为藏经阁最年轻的掌事，她对古籍残卷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同门师长。
苏妄言的目光停在壁画中央：一个头戴九环青铜冠的黑袍人立于倒悬的六芒星阵中，袍角翻卷如活物，十二道黑色光带从阵眼处延伸至他掌心，远处的天空裂开缝隙，浓稠的黑雾正从中涌出。最让他心惊的，是阵法中央那团扭曲的光影——与三个月前在古战场所见的黑暗漩涡，竟有七分相似。
“看这里。”沈砚冰的剑尖指向黑袍人脚下，那里用极小的朱砂字密密麻麻刻着咒文，“像是某种契约……以血为引，祭献众生精魄？”他忽然皱眉，“不对，这些咒文在动。”
凌雪凑近细看，只见朱砂字迹如活物般蠕动，渐渐在石壁上拼出一行新的文字：“当苍墟之眼闭合时，逆徒的影子将重返人间。”她忽然抓住苏妄言的手腕，“你可记得古战场的碑刻？上面提到过‘苍墟逆徒’盗走圣器‘太虚镜’，导致混沌裂隙大开。”
苏妄言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从古战场废墟中找到的，上面同样刻着六芒星纹。他忽然想起师尊临终前的话：“若见倒悬六芒，便是太虚镜碎片现世之兆。”
“壁画上的黑袍人，很可能就是当年盗走太虚镜的逆徒。”凌雪的声音有些发颤，“而他布下的阵法，与如今的黑暗漩涡同源。也就是说，只要找到他——”
“就能彻底斩断黑暗力量的源头。”沈砚冰接话，他忽然转身看向洞口，“但这里为何只有壁画，没有任何关于他下落的线索？”
苏妄言的目光扫过壁画边缘，在角落处发现一排极小的星图，十二颗星辰围绕着中央的六芒星，每颗星辰旁都刻着不同的符号。他忽然想起在藏经阁见过的《苍墟星志》，“这是苍墟十二古殿的方位图。中央六芒星代表苍墟主殿，周围星辰对应分殿。”
“也就是说，黑袍人可能在某个古殿中留下了痕迹。”凌雪的眼中泛起光彩，“根据《星志》记载，苍墟分殿各有镇守之物，或许其中某座殿宇，藏着关于他的线索。”
三人在洞中宿了一夜，次日清晨便踏上了寻找苍墟古殿的路。根据星图推算，最近的“荧惑殿”位于苍莽山脉北麓的裂谷中。当他们抵达时，夕阳正将赤色余晖洒在断壁残垣上，七根盘龙石柱呈北斗状排列，中央的祭坛上，半面残破的青铜镜正缓缓转动。
“是星轨镜。”墨隐老人的声音突然从石柱后传来，这位精通机关术的隐世高手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三日前便感应到星图异动，果然是你们找到了线索。”他抬手抛出三枚玉简，“荧惑殿主擅星辰推演，这是从殿中残卷里复原的星图，显示十二年前，黑袍人曾出现在‘天枢殿’。”
天枢殿位于极北冰原，是苍墟十二殿中最神秘的一座。苏妄言握着玉简，忽然感觉掌心刺痛，低头只见玉佩上的六芒星纹正在发亮，与玉简上的星图产生共鸣。
“小心！”沈砚冰突然将凌雪扑倒在地，三道黑影从祭坛下方破土而出，状若人形却浑身覆盖着鳞片，指尖长着尺许长的骨刃。苏妄言青竹杖横扫，杖头符文亮起，将其中一只击飞，却见那怪物落地后迅速愈合，眼中泛起幽蓝光芒。
“是守殿灵侍。”墨隐老人抛出十二枚青铜令，布成困仙阵，“它们只认苍墟血脉，看来黑袍人曾用禁术改造过它们。”
凌雪趁机取出朱砂笔，在祭坛上绘制星轨图，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青铜镜突然发出强光，镜面上浮现出一段画面：黑袍人站在天枢殿的冰晶祭坛前，手中托着半块刻满咒文的玉璧，背后的冰墙上，用鲜血写着“太虚镜碎，七魄归位”八个大字。
“玉璧上的咒文，与山洞壁画上的相同。”苏妄言皱眉，“看来他在收集太虚镜碎片，试图重组圣器。”
墨隐老人忽然指着镜中画面的角落：“看那里，冰墙上有星图，与你们在山洞所见的星图互补，应该就是天枢殿的具体方位。”
战斗在星轨镜的光芒中结束，守殿灵侍在困仙阵中化为光点，凌雪小心翼翼地收起半块青铜镜：“或许能从镜中残像里，复原更多关于黑袍人的信息。”
离开荧惑殿时，夜色已深。苏妄言站在山巅，望着北方漫天的极光，手中玉佩的热度越来越高。他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不仅是极寒之地的考验，还有黑袍人留下的重重机关与守护灵侍。但更让他不安的，是壁画上黑袍人眼中那抹冰冷的笑意——仿佛早已预见他们的每一步行动。
“明日出发，前往天枢殿。”沈砚冰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掩饰不住的战意，“我倒要看看，这个躲在壁画里的老东西，究竟有多少后手。”
凌雪忽然举起玉简，借着火折子的光仔细查看：“墨隐前辈说，苍墟十二殿对应十二种不同的力量，而天枢殿掌管‘时间’。或许，黑袍人在那里留下的，不仅是线索，还有……”
“还有能让他复活的时间阵法。”苏妄言接话，他忽然想起师尊临终前的警告，“当年苍墟长老会用七件圣器将他封印，如今圣器散落，他的七魄正在苏醒。而壁画和星图，不过是他故意留下的诱饵。”
山风呼啸而过，吹散了他的话尾。三人在篝火旁闭目养神，唯有苏妄言睡不着，他摸着玉佩上的六芒星纹，想起山洞壁画的最后一幕：黑袍人转身望向画外，眼中倒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与他竟有七分相似。
这个发现让他脊背发凉，却不敢轻易说出。或许，这场寻找黑袍人的旅程，最终指向的，是一个关于传承与背叛的古老秘密，而他，很可能就是解开秘密的钥匙。
雪又开始下了，火折子的光在风雪中明灭。苏妄言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星轨，忽然听见凌雪在梦中呢喃：“苍墟之眼……闭合一千年了……”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而那幅神秘的壁画，不过是掀开了历史的一角，露出下面深埋的、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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