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随心镇，看似是一处人间天堂，可让人随心随意，心想事成，但实际上，它更像是一处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你以为是你得到了满足，实际上，你所有的一切，都在被吞噬殆尽。
就连贪欲，都不曾有过片刻消减。
江鹿聆站起身，指尖还沾染着鲜红的血液。
“我猜，你们当时是想帮她吧？”想帮她离开这处困住她的学堂。
只可惜，好心办了坏事。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身子都骤然一僵，就连头脑最为简单的黄加金也不例外。
他虽然单纯，却也不是傻子。
不管是“缝合怪”那透着熟悉的样貌，还是江鹿聆把这件事单拎出来的话语，都预示着一件事——
“陆前辈是说，是我，害死了她？”
黄加金跪在地上，莹润的眼睛渗出了光泽。
看起来楚楚可怜，可江鹿聆并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无论黄加金当时再怎么出于好意，这些人的死都是源于他的冲动，既然他种了因，就要承担结的果，至少，也该知道一切的真相。
江鹿聆淡淡的扫过面露请求的徐流筝，声音不减：“如若我所料不错，你只怕，不止害死了她。”
按照她的推算，想要带走一个还未闯关成功的人，无疑会惊醒所有沉浸在这场梦幻中的人，就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这一局游戏内所有人的生命。
如若她所料不差，眼前这只恐怖的“缝合怪”，便是昨日学堂的夫子和所有学生。
江鹿聆只把话说了一半，但在场之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言。
“是我们，害了他们。”微生落抿唇，神情晦涩。
林樾虽没有亲眼看过人气满满的书堂，但他看着那摊平在地上的“缝合怪”，表情也十分不忍。
公孙屿白倒是清醒。
经过昨日的经历，再加上江鹿聆的提点，他哪里还能弄不明白这点事，实际上，他之所以被一直困在原地，捋不清思路，全是因为他比江鹿聆缺少了一点先知——
人魔。
他不知道有人在操纵情欲，饲养伪人魔。
可即便是缺少了这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陆道友的意思是，这些人是被困在了此地，不能离开？若是有人想要违反规则、离开此地，就会被全部抹杀，甚至，还要被强行糅杂成——‘融合怪’？”
“不错。”
见江鹿聆点头，公孙屿白虽不明原因，却也没有追问，更没有提出质疑。
他反而更在意另一个关键信息。
“那敢问陆道友，你觉得，这‘融合怪’，是怎么出现的呢？”
江鹿聆回视：“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阵法。”
阵法？！
所有人面面相觑。
江鹿聆所说的，自然不是竹林中的阵法。
虽然学堂的竹林中就藏有阵法，但它和酒楼的桌椅、客栈的陈列如出一辙，皆是为了满足愿望而生，哪怕在“缝合怪”出现之后，它给予了“缝合怪”类似于邪魔的力量，也改变不了它的本质。
所以，真正造成这只“缝合怪”出现的，该是另一座阵法。
而纵观全局，唯一的可能，便是囊括整座随心镇，利用整座小镇的房屋、街道绘制而成的那座。
这无疑，是个死局。
在这座小镇中，没有一个凡俗之人不在被欲望吞噬，若是强行将他们从当前的欲望之梦中剥离，他们便会变成下一个“缝合怪”，失去理智，只剩杀戮。
这种“bUFF”的叠加无疑是恐怖的，一只没有理智并且深陷欲念的“缝合怪”，所创造出的七情六欲，可要比组成它的数个凡人多的多。
而若是将这些凡人弃之不理，直接覆灭整座小镇，那从“缝合怪”出现的原因来看，无疑是殊途同归。
那背后之人，只怕巴不得他们如此。
江鹿聆心中沉重，洞悉她想法的玄武也同样头骇然。
“丫头，这阵法，破不了？”
“难。”江鹿聆的脑海中瞬间展开一幅小镇地形图，“这布阵之法本就奇异，饶是观遍父亲藏书阁中所有阵法书的我都闻所未闻，再加上这囊括整座镇子的阵法是利用地形所布，想要找出阵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不能从根源破除么？直接将房屋、街道毁去......”
和玄武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林樾。
除了玄武，他是第二个清楚阵法所在的人。
只是玄武说了一半便停住了，而他却是仍有不甘。
“没用的。”江鹿聆摇头，“你可是忘记这‘缝合怪’的出处了？”毁掉一处房屋，无疑会再创造一只“融合怪”，而融合怪的增多，无疑在加速伪人魔的出世速度。
江鹿聆眼皮一跳：“还是你觉得，这‘缝合怪’被创造出，是在做无用功？”
这句话，可谓说到了点子上。
在场之人，还真没有几个知晓伪人魔的事情的。
唯一有点了解的，只有那在凡俗界呆了九年的周默。
只是他也是一知半解。
修真界断层严重，有关于“魔”的典籍更是十不存一，连人魔的叙述都少得可怜，更别说伪人魔的了。
“还请陆道友为我等解惑。”瑶光仙府的那位元婴后期到底是个明白人，知道在场数人中，只有他们三个算是外人，所以十分上道的先一步请求，走个过场。
虽说他就算不吱声，也能听一耳朵，但总归意义不同。
对于他的做法，江鹿聆还是很满意的。
她颔首道：“当然，不知你们可听过——‘人魔’？”
“人，魔？”
这边，江鹿聆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于“人魔”、“伪人魔”的信息开诚布公，而另一边，不容和紫月也从万重口中知道了想要的答案——
“你的意思是，这随心镇之下，在孕育着传说中的人魔？！”不容的声音爆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人魔是什么，那可是凌驾于整个修真界的存在。
古书有记，人魔出世，乃是整个修真界的劫难。
但他们这次来这凡俗界，天道所示可不曾有这么一说。
更别说，他们这些小虾米，哪能对付人魔！
看着惊疑不定的不容，万重心情愉悦的掏了掏耳朵，“你爱信不信咯~”
说起来，他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好死不死，他之前在外游历的时候，曾偶然得到过一处上古传承，那里面便有描写人魔的书籍，亦有对人魔的详细剖析。
而这段时间被剿灭的一处处邪魔据点，里面都有两个奇怪的家伙和人魔一一对应。
这让他没有办法不想到一块去。
至于这随心镇，完全是由他推断而出的，它的位置，刚好处于所有据点的中心，再加上之前的数次试探......
想到这，万重瞥了眼不容和紫月：“你们刚刚，可是分别派了五名弟子进去？”
他看着两人骤然紧缩的瞳孔，笑了笑：“你们也不必等他们了，我曾前前后后派了数十名弟子进去，下到还未开窍的凡俗之人，上到元婴大圆满，无一例外，从不得出。”
“！！！”不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为何不早说！”
“早说了你信么？”万重冷哼一声，“我现在说了你都不信，更何况是之前，再者，我可是阻止过你们的，是你们非要如此，与我何干？”
听到这话，不容的拳头都硬了。
紫月的表情也十分难看，但她要相对冷静一些，“万重，既然你提出要围剿它，可是有应对之策？”
“当然。”万重的视线横移，落在了远处的小镇之上。
不容神色一动，“你想将整座城池摧毁？”
“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怎么敢？灭杀数十万凡俗，天道又岂会放过你？”
“那可不一定。”万重似是自信满满，“宗门又派了不少弟子来此，所为的，就是解决这凡俗界即将到来的灾祸，而若我所料不差，这灾祸的源头，就是这小镇所孕育出的‘人魔’！只不过它还太弱小，所以才只有我们这一点人。”
这无疑，是一笔天大的功德。
至于不容所说的凡俗之人——
只要能将其杀死，那所造成的杀孽，便都是理所应当。这是天道所承认的规则。
“如何？可想好了？这笔惊人的功德，你们是要，还是要？”
虽说万重一人就可覆灭一镇，但他还是打算和千山云海楼、瑶光仙府联手。
“人魔”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太过神秘和强大，饶是万重这人自负，却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一击成功，他需要有人和他一起承担风险，顺带着，还能略施小恩，以作鎏金之事的回报。
只可惜——
“这件事，还需商议，我不能听你一面之词，更何况，我宗门弟子还没回来呢，我要等他们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不容的想法，亦是紫月的想法。
可对于她的说辞，万重却是嗤笑出声：“你没听我刚刚说么？他们，只怕是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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