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桂香？\"郑裕彤的钢笔悬在协议书上，眉头微皱，\"不是原来'八桂风味'的招牌？\"
卓西度双手递上命名说明：\"'深'代表深圳，'桂'代表广西，'香'既指风味又暗合香港。工商局说这样能体现中外合资性质。\"他特意指了指预先核准通知书上的红章——深圳市工商行政管理局企业名称预先核准专用章（1983）第082号。
郑裕彤突然笑出声：\"后生仔有心！\"钢笔在合资协议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协议书抬头上，\"深桂香餐饮服务有限公司\"十个楷体字在吊灯下泛着金光，注册资本100万元人民币的字样格外醒目。
三天前，卓西度还在这栋南海酒店的消防通道里急得团团转。王科长递来的《企业名称预先核准申请表》上，他最初填的\"粤港八桂美食城\"被红笔划掉。
\"不行，'美食城'要五千平米以上场地。\"王科长指着文件柜里1982年颁布的《广东省企业名称登记管理办法》，\"而且外资企业名称必须带行政区划，就叫'深圳八桂'吧。\"
\"那技术股的事...\"卓西度紧张地问。
王科长突然压低声音：\"梁局长说可以特批，但企业名称要体现改革开放成果。\"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香\"字，\"香港资本进来，总得让人家面上有光。\"
此刻，卓西度望着刚出炉的《企业名称预先核准通知书》，深蓝色骑缝章清晰地压着\"深桂香餐饮服务有限公司\"的字样。这是1983年9月18日，距离香江酒家给的期限还剩九天。
\"这名字拗口得很！\"陈伟明把印着公司名称的意向书摔在桌上，\"老顾客哪认得什么深桂香？\"
卓西度没说话，只是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三份文件：个体户注销申请表、新公司注册资金认缴书、以及盖着工商局查询章的《深圳经济特区中外合资经营企业名称登记暂行规定》。在\"企业名称组成方式\"条款下，用红笔标着\"应当冠以'深圳'或'深圳市'字样\"、\"可以使用投资者字号\"。
\"伟明，要么用'深桂香'拿合资牌照，要么继续当个体户。\"卓西度敲了敲注册资金栏，\"五万实缴资金，新世界出三成，技术股抵十五，剩下的...\"
\"我哪来三万五？\"陈伟明突然掏出一叠港币拍在桌上，\"林老板预付的电子表定金，按黑市价能兑两万！\"
钞票上\"香港上海汇丰银行\"的字样刺痛了卓西度的眼睛。他抓起港币塞回陈伟明口袋：\"这是走私！83年严打要掉脑袋的！\"墙上的挂历正翻到九月二十日，红色圈注着\"香江酒家签约倒计时7天\"。
营业执照挂上墙的那一刻，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深蓝色的边框里，\"深桂香餐饮服务有限公司\"的烫金隶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左下角注册号\"深企合字第047号\"显示着它的特殊身份——深圳首批\"技术入股\"试点企业之一。
\"都看清楚咯！\"王科长亲自来揭牌，手指点着股权结构栏：\"香港新世界集团30%，卓西度55%（其中技术股15%），陈伟明15%。\"他特意转向港方代表马先生：\"技术股表决权单独注明，这可是梁局长特批的！\"
卓西度发现陈伟明正偷偷用新公司的信笺纸记电子表订单，便走过去按住他的手：\"现在每一张纸都印着'深桂香'，你想让公安顺着这个查走私案？\"
香江酒家的签约仪式上，林经理举起香槟：\"为'深桂香'成为特区餐饮业改革先锋干杯！\"记者们的相机对准了背景板上并排的两个logo：左侧是香江酒家的烫金凤凰，右侧是深桂香的壮锦纹样商标——这是韦国强特意托人从广西带来的传统图案。
宴会结束后，卓西度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整理文件。突然发现陈伟明落下的订货单，抬头居然印着\"深桂香电子经营部\"。他猛地攥皱了纸张，墨迹在掌心晕开成模糊的蓝黑色，就像特区夜空上游移的乌云。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1983年秋天的第一场台风即将登陆。卓西度望着墙上崭新的营业执照，玻璃倒影中，\"深桂香\"三个字在风雨欲来的夜色里时隐时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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