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看出了慎的犹豫，他没有鼓励慎，而是径直走入庙堂，步伐沉稳而坚定。
望着劫被黑暗吞没的背影，慎深吸一口气，踏步上前，与其一同进入庙堂。
无论怎样，事情总要有个了结。
进入庙堂，在昏蒙的烛火下，隐约可见周围石壁上浮刻的壁画，而在庙堂中央，一座石台隆起。
石台两侧的火盆熊熊燃烧，照亮了两座七尺有余的石雕。
石雕的模样是一位老者，与石台中央端坐之人一模一样。
端坐在靠椅上的苦说身形瘦削，脊梁如剑，白发紧束于竹节玉冠，泛冷辉。
两束枯白胡须垂至胸前，与深沉似夜的暗色长袍形成对比。
看到本该死去的父亲，慎感觉自己胸腔内流淌的气息骤然冻结，世界短暂失声，记忆中父亲巍峨如雪山的身影与眼前这道消瘦如墨的身影重合。
他的双拳紧握，指骨抽搐，喉结艰难滚动。
当真相摆在面前时，慎终于明白，何为痛苦。
“父亲，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慎的声音仿佛是从嘶哑的喉中挤出来的，充满了痛苦与愤怒。
苦说大师......哦，不对，现在是苦说大王了。
苦说大王看到慎，微微皱眉，他无视了慎，转而看向劫，冷声道。
“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将真相告诉慎，你该知道，这只会令你的兄弟痛苦。”
劫无言，他本来不想告诉慎的，最好的结果是慎在调查烬的过程中，一点一点揭晓真相，继而留给慎一个缓冲过程。
但谁能想到，烬居然会被皮城的人抓到，还直接将真相告诉了慎。
“父亲，回答我！”
苦说无视自己的态度令慎无法接受，他如今狰狞的面孔与平时那沉稳的样子截然不同。
阿卡丽确定，慎上一次如此痛苦与愤怒，还是在劫杀了苦说，叛出均衡教派的时候。
艾瑞莉娅默然无语，看着双方对峙，不知如何是好。
伊文则对苦说不感兴趣，而是看向庙堂内的另一人。
这人大马金刀坐在石台的阶梯上，黑发黑瞳，右眼猩红，上身赤裸，下身穿着深色束腿裤。
在其身边，放着一把巨大的镰刀。
这镰刀外形狰狞，拥有弯曲的刃口和尖锐的钩爪，镰刀刃口内侧显露一个缓缓搏动收缩的猩红核心，好似难以名状的怪物瞳孔，用不详的光芒注视着四周。
影流之镰·凯隐！
似是注意到伊文的视线，凯隐用轻蔑而疯狂的眼神瞪了回去。
伊文呵呵一笑，打算等一下教育教育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现在的话，他悄悄从戒指内拿出一个水晶球，调了调角度。
凯隐气急，最讨厌这些装模作样，好像很有风度的人！
与此同时，苦说终于正视起面前的慎。
他缓缓起身，脊梁笔挺，精气神完全不似老人。
“你既然已经来了，又何须多问。”
慎怒声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真相！”
“如你所见，我当年向苟弗这个贱民提出了假死计划，继而隐于幕后，掌握了纳沃利兄弟会。”
苟弗是劫的本名，在艾欧尼亚也存在平民与贵族，这便是一个标准的平民名字。
劫这个名字，则是苦说当年在认可苟弗后，为他另起的名字，不过是谐音戒，寓意他已经脱离平民，成为均衡教派的一员，有着独特的意义。
后来戒叛出均衡教派后，改名为劫。
心中再无一点希望的慎，难以置信的看着陌生的父亲。
“父亲，你怎会如此称呼劫，不该是这样的。”
“哼，贱民与贫农俱为下等人，如此称呼又有何错。”苦说轻蔑道。
劫上前一步，并没有因为苦说的称呼而发怒，只是冷声问道：“为什么要将烬放出监狱，你该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他毁了吉雍道港口，炸毁了楠溪城，在外邦肆意杀戮，他甚至想要了杀了我和慎，慎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如果你只是想要掌控影流，完全可以派别的杀手，为什么要将烬放出来！”
当劫看到凯隐的时候，便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苦说放出烬，其实目标是影流教派。
只要杀了自己，再将扶持的影流教派弟子推上影流之主的位置，那苦说便可以掌控影流教派了。
而苦说扶持的弟子，看样子就是自己最得意的门徒——凯隐。
以上是苦说自认为的合理猜测。
“影流教派？哈哈哈哈——”
苦说耻笑一声，道：“我要影流教派干什么，我要的，是统一整个艾欧尼亚！”
“人们想要忘掉战争，回到旧时的模样，所以我们必须提醒他们战争的恐怖。”
“我需要的杀戮与恐惧是你不愿看到，甚至要出手阻止的，所以我才需要烬，没人甘愿屈膝下跪......除非吓得腿软。”
“我已经散播了谣言，人们已经相信楠溪城与吉雍道的惨案是异邦密探所为。”
“劫，慎，来吧，现在为时不晚，只要再制造一些恐慌，继纳沃利省后，芝云省也会自愿加入纳沃利兄弟会，紧接着，就是整个艾欧尼亚！”
劫神情严肃：“艾欧尼亚能够统一确实是好事，但不该用这种办法，那些不肯加入的人呢，难道要用武力征服？”
“你说得对，我确实会出手阻止，阻止你将艾欧尼亚拉入内战的深渊。”
苦说的神色逐渐冷酷了起来。
“这不是深渊。”
“喀舒利兵工厂在全力生产，只要再控制住境外的武器贸易路线，这场战争将迅速结束。”
“确实，许多生命因此会牺牲，但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我连亲生儿子都可以舍弃，又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
“我懂得了一个道理，贱民与贫农的死活无关紧要。”
劫咬牙切齿道：“我曾经就是你所谓的贱民与贫农。”
苦说终于明白了劫不可能归顺自己，他淡淡道。
“没错，所以你无关紧要。”
“凯隐，杀了他们。”
大马金刀坐在石阶之上的凯隐微微挑眉：“苦说大王，你的儿子也不放过吗？”
苦说声音冰冷：“当然，不愿归顺我的，自然也没有必要活在世上，杀了他们，你就是新的影流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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