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6章：露染药香待秋实
晨露还挂在紫苏叶上时，玄风已经在药圃里忙了大半日。他蹲在畦边，手里捏着把小锄，正给刚移栽的当归松土。苏清鸢带来的种子果然出芽齐整，嫩红的芽尖顶着层薄露，像缀了串细碎的红宝石。
“玄风哥，这当归苗长得真精神！”石头拎着个木桶过来，桶里盛着新汲的井水，“刚从山涧挑的，凉得很，你擦擦汗。”
玄风直起身，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落在沾着泥土的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苏姑娘给的种子确实好，比去年的出芽率高了近三成。”他望着那片整齐的幼苗，眼里带着点笑意，“等秋收时，药效肯定错不了。”
阿竹背着药篓从后山下来，篓里装着半篓新鲜的苍术，根茎上还沾着湿泥：“后山阴坡的苍术长得旺，就是路不好走，摔了两跤。”他拍了拍裤腿上的泥，龇牙咧嘴地笑，“不过看到这品相，值了！”
玄风走过去帮他把药篓卸下来，随手拿起一株苍术查看：“根系够发达，绒毛也多，是好东西。等会儿处理干净，用竹筛晾在檐下，记得铺层稻草，防霉变。”
“知道啦！”阿竹应着，转身往炮制房走，路过青石药碾时，顺手转了转碾轮，“咕噜噜”的响声在晨雾里荡开，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几只麻雀。
竹篱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铜铃——是苏清鸢来了。她今天换了身青布衣裙，裙摆别着朵晒干的桔梗花，手里提着的藤篮里，装着个白瓷罐。
“玄风先生，”她笑着走进来，额角带着薄汗，“家父新制了些防虫的药粉，说最近雨水多，药材容易生虫，让我送来试试。”
玄风接过瓷罐，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苦的草木香扑面而来：“这味道很正，多谢苏姑娘跑一趟。”
“顺路的事，我正好来看看当归苗。”苏清鸢走到畦边，蹲下身仔细打量，“比在省城培育箱里长得还好，看来这的水土确实适合它。”她指尖轻轻拂过幼苗的叶片，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露水。
石头端来新沏的茶，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憋着笑跑开了。玄风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把茶杯递给苏清鸢：“尝尝今年的新茶，前几日刚采的雨前龙井。”
苏清鸢接过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多谢。说起来，家父让我问您，下个月省城有场药材交流会，您要不要一起去？听说有不少稀有的种子和古方抄本。”
玄风心里一动。药材交流会他早有耳闻，只是往年忙着打理药庐，一直没机会去。“古方抄本？”他追问了一句，眼里闪过期待——师父生前最遗憾的，就是没能集齐《百草秘录》的残卷，听说那交流会偶尔会出现孤本。
“嗯，家父说可能有惊喜。”苏清鸢眨了眨眼，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如果您想去，我们可以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好，我去。”玄风立刻应下，“等我把这茬当归安顿好，就跟你动身。”
正说着，阿竹从炮制房探出头：“玄风哥，苍术晒好了！要不要用新碾子碾点粉？”
“碾半篓就行，留着入药。”玄风应道，转头对苏清鸢说，“去看看？这药碾还是我师父那辈传下来的。”
苏清鸢跟着他走进炮制房。青石药碾就放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木窗棂照在上面，碾槽里还残留着昨日碾的薄荷粉，清清凉凉的香气混着苍术的药味，格外提神。
阿竹正费力地推着碾轮，见他们进来，笑道：“苏姑娘要不要试试？这玩意儿看着简单，实则费力得很。”
苏清鸢真的走过去，握住碾柄轻轻推动。碾轮“咕噜”转了半圈，她脸颊微红：“果然不轻松，家父说，好药粉得靠碾子慢慢磨，急不得。”
“可不是嘛，”玄风接过碾柄，稳稳推动起来，“就像种药，得等，得熬，半点虚不得。”他的动作沉稳有力，碾轮转动的声音均匀，苍术的碎屑从碾槽里漏下来，落在竹筛上，堆起一小撮棕色的粉末。
苏清鸢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忽然觉得，这药庐的晨暮，因为有了这些细碎的声响和认真的身影，变得格外安稳。
“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从藤篮里拿出个小册子，“这是家父整理的交流会攻略，标了值得留意的摊位，您先看着。”
玄风接过册子，指尖触到她的指尖，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玄风低头翻开册子，耳根悄悄泛红——册子上的字迹清秀工整，比他那潦草的药方好看多了。
“多谢。”他低声道，目光落在“古方区”三个字上，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窗外的阳光渐渐热起来，药圃里的当归苗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在催促着秋日的丰收。玄风看着手里的攻略册，又看了看正在帮阿竹分装药粉的苏清鸢，忽然觉得，这场即将到来的省城之行，或许会比他想象的更有意义。
至少，路上不会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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