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山楂红透时，故人消息来
秋意漫进镇子时，玄风正蹲在药铺后巷翻晒草药。檐角的蛛网沾着细碎的金桂，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摊开的星叶草上，混着草药的清苦，酿出种特别的香。他手里的木耙轻轻翻动药草，动作慢得像在数叶片上的纹路——这是李伯教的，“晒药得有耐心，急了就失了药性，跟待人似的，得慢慢焐着。”
巷口传来“叮铃”的铜铃声，是镇上送信的老张。玄风抬头时，老张已经把一封信塞到他手里：“玄风小哥，你的信，从云雾山那边寄来的，看邮戳，怕是走了快半个月呢。”
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炭笔写的，右下角画着个小小的山楂果。玄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是云雾山那位老汉。他赶紧拆开，信纸粗糙得剌手，上面的字挤挤挨挨，还沾着点褐色的痕迹，像是山楂汁。
“玄风小哥见字如面：那日别后，我家婆娘用你给的星叶草泡酒，风湿竟真轻了许多。前几日上山采山楂，见你留的那把牛角刀落在溪谷石缝里，想来是走得急忘了。我让孙子给你送去，顺便带了篓新摘的山楂，酸甜口，你晒药累了吃两颗解乏。对了，静心莲晒成干后，得用陶罐装着，埋在松针堆里存着，不然容易潮。山里的规矩，好东西得藏着养着，才经得住日子磨。”
信末没署名，只画了个咧嘴笑的老头，牙齿缺了两颗，像极了老汉当时的模样。玄风捏着信纸，指腹蹭过那些沾着山楂汁的字迹，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那天离开云雾山时匆忙，竟真把李伯送的牛角刀落在了溪谷，亏得老汉细心。
正愣神时，巷口传来孩子的嬉笑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背着个小竹篓跑进来，额头上还沾着泥：“你是玄风叔叔吗？爷爷让我给你送东西！”他把篓子往地上一放，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你的刀，爷爷说这刀沾了静心莲的灵气，得用棉布裹着才好。”
玄风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解开一看，牛角刀被擦得锃亮，刀鞘上还缠了圈红绳——是山里的习俗，说红绳能护器物。他摸出块碎银递给小男孩，被对方摆手躲开：“爷爷说不能要！他还说，让你冬天去山里玩，他存了新酿的山楂酒呢！”
小男孩跑远了，竹篓里的山楂滚出来几颗，红得像小灯笼。玄风捡起一颗擦了擦，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带着点涩，像极了老汉说话的调子——糙，却实在。他忽然想起在云雾山躲雨的那个午后，老汉递给他的野山楂，也是这个味道。
把山楂倒进陶盆里时，玄风发现篓底还有张字条，是孩子的笔迹，歪歪扭扭写着：“爷爷说，静心莲的干能治失眠，你晒药晚了睡不着，就泡点喝。”后面画了个笨拙的莲花，花瓣画成了五角星的样子。
玄风笑了笑，起身往药铺后院走。那里有棵老松树，松针落了厚厚的一层，像铺了床金毯。他找出个陶罐，把晒好的静心莲干装进去，轻轻埋在松针堆里，埋得很深，深到能接住松脂的香。
傍晚收药时，玄风挑了些品相好的星叶草，又包了两包刚晒好的静心莲干，打算给老汉寄回去。写信时，他特意找了支细毛笔，在信末画了株小小的牛角刀，刀鞘上的红绳画得格外仔细。
风吹过药摊，星叶草的苦味混着桂花香漫开来。玄风看着陶罐藏身的那堆松针，忽然明白老汉说的“藏着养着”是什么意思——那些好时光、好心人，就像这静心莲，不必时时拿出来看，只要知道它在那里，被妥帖收着，日子就有了底，走再远的路，心里也踏实。
他拿起一颗山楂，对着夕阳的光看，果子里的纹路像张网，网住了云雾山的雨，老汉的笑，还有此刻落在肩头的桂花香。玄风想，等冬雪落下来时，该去云雾山看看了，尝尝老汉的山楂酒，顺便……把那把牛角刀再借他用用，陪他去溪谷再采次静心莲。
毕竟，好东西得有人一起看，才更像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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