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清刚把最后一块山楂放进锅里,院门外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那声音沙哑中带着点底气不足,像极了当年饭庄后厨里,大师兄总爱倚着门框抽烟时的调子。他手一抖,长柄勺“当啷”一声撞在锅沿上,山楂水溅出几滴在灶台上,洇出小小的红痕。
“是……是你?”何大清猛地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的老头站在门口,佝偻着背,手里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的鬓角全白了,可那双眼睛,即便蒙着一层老年的浑浊,看过来时依旧带着当年的锐利。
老头扯了扯帽檐,咳嗽着笑了:“小清子,多年不见,连师兄都不认得了?”
“大师兄!”何大清手里的长柄勺“啪嗒”掉在锅里,滚烫的山楂水溅到手背,他却浑然不觉,几步冲过去抓住老头的胳膊,“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南方吗?”
被称作大师兄的老头——周铁山,当年天津卫“聚宝楼”饭庄的头灶师傅,何大清的授业师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里带着叹息:“听说你回了北平,在轧钢厂食堂掌勺,我这把老骨头就动了心思,过来看看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院里的青砖地、墙角的石榴树,最后落在冒热气的锅上,“还在做吃食?”
“瞎做着玩。”何大清这才觉出手上的灼痛,慌忙用凉水冲了冲,“师兄快进屋坐,我给您沏壶好茶!”
“不了,站这儿说会话就行。”周铁山摆了摆手,拐杖在地上顿了顿,“我在南边听说了,你在轧钢厂……受了点委屈?”
何大清脸上的热乎劲瞬间褪了大半,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嗨,不算啥,就是跟食堂主任吵了几句,不干了。院里挺好,自由。”
周铁山望着他手背上的红痕,眼神沉了沉:“还是这脾气,一点亏都不肯吃。当年在聚宝楼,你为了后厨小徒弟多给客人盛了半勺卤汁,跟账房先生吵得翻了天,忘了?”
“那不一样!”何大清急了,“账房先生扣小徒弟工钱,那是欺负人!就像现在,赵德才说我浪费,他懂个屁!工人们抡大锤、扛钢板,不多吃点肉哪有力气?”
“是,是不一样。”周铁山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了褶子,“可你啊,还是没学会藏锋。当年师父怎么说的?‘灶上的火要旺,心里的火得稳’,你这心里的火,还是这么烈。”
这话像块冰,顺着何大清的后颈滑下去,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样子,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抓着他和大师兄的手,反复念叨“守好灶,守好心”。那时候他才十五,大师兄二十,一个在灶前颠勺,一个在案前切配,以为凭着一手好手艺就能在这世道站稳脚跟。
“师父走后第二年,聚宝楼就散了。”周铁山的声音低了下去,拐杖在地上划出轻微的声响,“我去了南京,在夫子庙旁开了个小面馆,凭着师父教的那手阳春面手艺,倒也混了口饭吃。可总觉得差点啥,后来才想明白,是少了个跟我抢锅铲的师弟。”
何大清眼圈一热,赶紧转身去关火:“师兄等着,我给您做碗阳春面,咱爷俩好久没一起吃面了。”
“哎,好。”周铁山应着,慢慢走到灶边,看着何大清忙碌的背影,目光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轻轻叹了口气,“你这手,还利索吗?”
“放心!”何大清拍了拍胸脯,从面缸里舀出精粉,加水和面,手腕转动间,面团在案板上“啪啪”作响,“师父教的醒面法子我没忘,揣碱、揉筋、醒发,一步都不少。”
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手掌按在面团上,力道均匀,转、压、揉、摔,不过片刻,面团就变得光滑如玉。周铁山拄着拐杖凑近些,看着他擀面条,擀面杖在何大清手里像活了似的,面团被擀成薄薄的一张,边缘整齐,中间略厚,正是师父最看重的“阴阳面”——这样煮出来的面条,外软里韧,口感最佳。
“刀工也没退步。”周铁山看着何大清用菜刀切面条,刀起刀落,面条细如银丝,长短均匀,没有一根粘连,“当年你总说切面条不如我,现在看来,倒是青出于蓝了。”
“师兄就别取笑我了。”何大清脸上泛红,往锅里添水,“您当年切的姜丝,细得能穿针,我到现在都学不来。”
水开了,面条下锅,“咕嘟”翻滚着。何大清舀了勺清水浇在锅边,让水温稍降,这样面条不易烂。周铁山在一旁看着,忽然说:“听说你在轧钢厂,用山楂炖肉?”
“嗯,师父以前说过,山楂能去肉腻,工人兄弟吃着舒服。”
“师父还说过啥?”周铁山追问。
“还说……”何大清顿了顿,手下的动作慢了些,“还说,做吃食的,眼里得有人。客人是啥身份,干啥营生,就得做啥口味。矿工兄弟吃糙米饭配辣白菜,有力气;学生娃吃甜浆粥配糖火烧,养脾胃。不能一刀切。”
周铁山的拐杖轻轻点了点地:“所以你跟那个赵主任吵,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些工人?”
“嗯。”何大清把阳春面捞进碗里,舀上滚烫的骨汤,撒上葱花、虾皮、猪油,最后滴了两滴香油,“您尝尝,还是老味道不?”
周铁山接过碗,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睛。他用筷子夹起面条,吹了吹,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眼眶忽然就红了:“是这个味……师父的味,聚宝楼的味。”
何大清别过脸,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侧脸发亮:“师兄,您咋知道我在轧钢厂?”
“我在南边听说北平有个何师傅,做的红烧肉放山楂,就猜是你。”周铁山喝了口汤,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当年你总偷着往肉里加山楂,被师父发现,罚你揉了一下午面团。”
“嘿嘿,那时候小,觉得师父太严。”何大清挠了挠头,“后来才知道,师父是怕我坏了规矩——聚宝楼的红烧肉,讲究的是原汁原味,不能乱加东西。”
“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周铁山放下碗,看着他,“你在轧钢厂加山楂,是对的。工人兄弟需要这个,这才是师父说的‘眼里有人’。”
何大清心里一震,像是有块石头落了地。这些天憋在心里的委屈,被师兄这一句话说得烟消云散。他原以为自己是坏了规矩,原来,是守住了师父最看重的东西。
“对了,师兄,您怎么突然来北平了?”
周铁山的目光暗了暗,咳嗽了几声:“南京的面馆拆了,我这身子骨也不行了,想着回北平看看……或许,就在这儿住下了。”
“住下好啊!”何大清眼睛一亮,“院里有空房,我让叶辰给您收拾出来,咱哥俩住一起,天天切磋厨艺!”
“再说吧。”周铁山笑了笑,站起身,“我就是来看看你,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何大清,“这个,给你。”
何大清接过来,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块磨得光滑的黄铜板,上面刻着“聚宝楼”三个字,边缘还刻着两柄交叉的锅铲——那是聚宝楼的镇店令牌,当年师父说要传给最有出息的徒弟,他和大师兄争了好久,没想到……
“师父临终前偷偷塞给我的,说‘小清子性子烈,得让他知道,手艺是根,规矩是框,别被框住了根’。”周铁山的声音有些哽咽,“现在,该给你了。”
何大清攥着黄铜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令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师兄,留下吧。”他哽咽着说,“院里有我一口吃的,就有您一口,咱爷俩守着这口锅,再做几十年饭。”
周铁山看着院里嬉笑打闹的孩子们,看着灶台上冒热气的山楂水,看着何大清通红的眼眶,慢慢点了点头,拐杖在地上顿了三下,像是在叩谢这迟来的相聚。
夕阳透过石榴树的缝隙照进来,把两个老头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极了当年在聚宝楼后厨,两个年轻徒弟并肩站在灶台前的模样。灶膛里的火还在烧着,锅里的山楂水咕嘟作响,甜香弥漫了整个院子,仿佛连时光都慢了下来,在这烟火气里,静静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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