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景川话锋一转，对着旁边的管家模样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管家立刻会意，从怀里又掏出一沓银票，约莫一百两，恭敬地递上前。
“这点小小心意，还望三位公子千万收下，权当是老夫赔罪的茶水钱、压惊费！”韦景川语气诚恳，“老夫这就亲自护送三位公子回县衙，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白易冷哼一声，还要再说，却被楚川用眼神制止了。
楚川面无表情地接过银票，连同那木盒，看都没看就塞进怀里，语气淡漠：“既然韦员外如此‘盛情’，那便有劳了。”
三个字，“盛情”，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韦景川心中一凛，面上笑容不改：“应当的！应当的！请！马车就在外面！”
回到灯火通明的县衙后院，楚川、白易、郑源琰三人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后怕与庆幸。
“刚才…真是好险！”白易拍着胸脯，心有余悸，“那刀疤脸的眼神，是真的想杀了我们！”
郑源琰也是脸色发白，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楚兄，你当时拦着我们，我还以为…幸好韦景川的人及时出现，不然…”
楚川摇摇头：“不是‘幸好’，是‘正好’。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我们若真的反抗，暴露了身手，反而落了下乘。逼韦景川提前动手，才是破局之法。”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易儿！易儿！你们没事吧？”白知县穿着常服，行色匆匆地赶来，脸上满是焦虑，显然是得了消息。他上下打量着三人，见他们衣衫还算整齐，只是脸色不大好，稍稍放下了心，却依旧不解，“听下人说你们在街上遇到了劫匪？怎么回事？”
楚川苦笑一声，将韦景川赠礼、地痞拦路、劲装汉子解围、以及他们故意激怒地痞、最后韦景川“赔礼道歉”护送回来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白知县越听脸色越沉，最后猛地一拍大腿，震惊又愤怒。
“好个韦景川！好个阴险的算计！这哪里是送礼，分明是送祸！他是想把你们往死路上逼啊！”
楚川叹气：“原以为收了银子之后能让他们收敛心思，没想到竟然还用如此阴险的杀招来是我们！”
白知县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压低了声音：“此事你们放心，既然回到了县上，本官也不会让这韦景川如此嚣张！”
有了白知县的保证，三人也放下了心。
就算韦景川再嚣张，也不过是一介商户，但是白知县可不一样，自古以来，民不和官斗！
“有了白叔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楚川笑了笑，说道。
白知县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们可知，朝廷恐怕要对北边的蛮族用兵了！最迟月内，征兵令就会下达！”
“朝廷要开战的事，我们已略有耳闻。”楚川神色平静。
白知县一愣：“哦？你们如何得知？”
白易解释：“是谢院长。府试之后，他曾提醒我们，务必通过院试，就与此事有关。”
“原来是谢成奚！”白知县恍然大悟，随即又锁紧了眉头，“他倒是看得长远…可…楚川贤侄，这院试…”他的担心溢于言表。这不仅关系到楚川的前途，更可能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楚川迎着白知县担忧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白叔放心，区区院试，难不倒我。秀才功名，我势在必得！他们想用这种手段阻挠，未免太小看我楚川了！”
看着楚川眼中的坚定与从容，白知县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这孩子，确实非同一般。
转眼，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楚川、白易、郑源琰三人除了温习备考，便是提心吊胆，生怕那笑里藏刀的韦景川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韦景川那边似乎偃旗息鼓，再无动静，仿佛之前的重金赠礼和街头惊魂从未发生过。
终于，如同白知县所预料的那样，朝廷的布告张贴到了县衙门口，乃至各个乡镇——征兵令，正式下达！
布告上写得明明白白：凡家中有二丁以上者，抽一丁入伍；单丁户酌情考虑，但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成年男子，皆在征召范围之内！无功名者优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消息传到楚家村，整个村子都炸开了锅！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到处都是惶恐不安、议论纷纷的村民。
“老天爷啊！这好端端的，怎么又要打仗了？”
“我家就两个小子，大娃才十六，这要是被抽走了可怎么办啊！”
“当兵九死一生，这可如何是好！”
“听说有秀才功名的可以免除…”
“秀才？咱们村哪有秀才老爷！”
然而，楚川家中，气氛却相对平静和谐。
晚饭时分，楚有德看着一脸淡定的儿子，忍不住开口：“川儿，之前你让你铁牛叔提醒楚墨，说最好考个秀才…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征兵的事？”
楚川点点头，扒了口饭：“嗯，听谢院长提过一句，有所猜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放下碗筷，叹了口气，“可惜…楚墨堂弟心高气傲，听不进劝。如今府试落榜，大伯一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是可怜了大伯父和堂兄…
此刻，楚铁牛家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楚墨刚满十五，年纪尚小，侥幸不在优先征召之列。但家里除了他，还有父亲楚铁牛和大哥楚大壮。按照征兵令，二丁抽一，他们家必须出一个人！
周氏抹着眼泪，声音尖利：“让大壮去！他年轻力壮，总比你爹这把老骨头强！”
楚墨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却也跟着点头：“娘说得对！大哥去最合适！”
刚从镇上铺子请假回来的楚大壮，听到这话，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闷闷地点了点头：“我去。”
“胡闹！”楚铁牛猛地一拍桌子，瞪着眼睛，胡子都在抖，“我是爹！要去也是我去！大壮还要挣钱养家，他走了，你们娘俩喝西北风去？”
“爹！我去！”楚大壮坚持道，语气依旧沉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而另一边，楚老三家里更是愁云惨淡。他家是单丁，按理说朝廷会“酌情考虑”，但谁也不敢保证这“酌情”到底是什么尺度。
楚老三自己正当壮年，不大不小，不上不下，正是最可能被征召的那一批！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老宅的院子里踱来踱去，最后把主意打到了楚老汉身上，试探着开口：“爹…您看…您身子骨还硬朗…”
“放屁！”楚老汉等了他半天，果然没好话，当即勃然大怒，抄起手边的笤帚疙瘩就往楚老三身上招呼，“你个不孝的东西！想让你老子去替你送死？我打死你个龟孙！”
楚老三抱头鼠窜，嘴里还嚷嚷着：“爹！我也是没办法啊！我走了这家咋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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