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一众人听到了苏离的话语，面目中透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们原本以为，仰仗着众多老将支持和绝对武力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苏离，会是一个冷面的独裁者。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老将的离去，他不止是亲自过来看望，还说要自己亲自扶灵！
这对于任何一个将军而言，都是极大的荣耀。
“谢，谢谢君上！如果我父亲和叔叔们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倍感荣耀。”
苏离不需要他们倍感荣耀。
他只希望面前的老人，能够忽然从驾驶舱中坐起。再次用他充满睿智的眼神看他一眼。
荣耀是用来给别人看的。再多，也温暖不了他已经冰冷的心了。
其余的老将们驾驶着机甲，静静立在灵堂的一角儿，用他们本就不多的时间，替自己的战友送行。
一具机甲将一根手指搭在了苏离的肩头，他转眼一看，却是老张头儿。
“国家政务繁忙，你有那个心就可以了！剩余的，交给我们这些老伙计就好。你要知道，你最重要的使命，就是替我们守好我们为之奉献了一生的国家。”
“放心吧师父！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国家能人辈出，没有我的插手，可能祂会运转的更加流畅。你们已经任性了一辈子了。也该有人能够为你们任性一次。”
“胡闹！你是在给我们上眼药吗？”
“你们有你们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更何况，等到您伸腿瞪眼的时候，您还管得住我吗？”
老张头儿沉默了，因为他发现别人说得不错。他确实管不了那么多。
他凝望着面前苏离的脸，良久之后缓缓叹了口气：“那就随你便吧！能有个皇帝给老子送行，下去了也是倍儿有面儿的事儿。说起来，我们这辈子也算是牛气到底了，经历了最后的大战，我们终究没有愧对自己的使命。虽然整个战争的进程，由曙光军团承受了大部分，可也算是发挥了一丁点的余热吧！”
“不，没有你们，龙州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沦陷了。你们是全人类和机娘的英雄。”
“放屁！老子算个锤子英雄！将士们用命换来的和平，真正的英雄，都死在前线的战场上。你忘了老子教了你什么了？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知道老子最喜欢你小子什么吗？那就是你小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知道你的根基是什么！你每走一个地方，就把烈士的名字刻在那个地方，这才是真真正正功在千秋的事情。当那里的人类开枝散叶，他们会始终明白，是谁给他们带来了优异平和的生活。是谁为他们的一切作出了奉献和牺牲。”
“是你们教导的好！”
“放屁！那是你的根骨好！是你曾经的老师教导的好。我听说，他是神恩教派的主教？跟老子还是本家？”
苏离微微一愣，脑海中，另一张苍老的脸庞浮现。他也是曾经为自己的信念而战。虽然理念不同，但他却从未伤害过同胞。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也没有向教派透露他所探查到的一切。
“是！他也姓张。”
“那等我下去了，我可要好好谢谢他。他虽然是神恩教派的人，但是不得不说，他教出了一个好徒弟。就冲这一点，我下去喊他一句老弟，也没有一丁点儿毛病。放心吧！他我也一并罩了！咱们这群老东西，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有一堆人罩着的。死亡对我们而言并不是终点。那么多老兄弟，那么多老部下，只要下去以后旌旗一挥，何止雄兵百万！谁也欺负不了咱们！”
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死亡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让人感到恐惧的事情。那种发自内心的憧憬和期待，让苏离的心再次狠狠抽了一下。
看着已经变了颜色的营养舱，看着面前始终不曾解除过展开的机娘。苏离重重点了点头。
“行，那就拜托您了。”
“知道了就行！收收你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了，像什么样子。”
机甲重新站直了身体，老张头儿看了眼面前舱里躺着的老战友，有心想吐口唾沫，可一想到吐在营养舱里，还是要自己吸收，就是一阵反胃。
这老东西，不厚道啊！就这么先走了！
他们这群军人，其实怕的，根本就不是死亡。长久的枪林弹雨生涯，让他们对死亡早就已经看淡了。
他们惧怕的，是离别！
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次战友的离开，都是在他们的心头上割肉。
为什么他们的心脉容易受损，就是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面临着离别。
麻木不代表着他们不在乎，而是因为过于在乎了，就会一天都活不下去。只会长久沉沦在痛苦中不能自拔。所以他们才会变得极为洒脱。
再到了后来，自己也就想明白了。
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去打前站了！他们并不是离开，而是在另一个地方等待着自己跟他们再次相聚。
苏离也需要麻木！需要看清！
人嘛，总会有些事情，是不能干预的。即便是干预了，也会面临同样的结果。
这是人类无力，也是对死亡的敬重。
“放心吧主人，等到你将来有这么一天的时候，我也会把你放在我的驾驶舱里。”
闪电从后面抱住了苏离，将脑袋贴在了他后脑。
夏娃走上前来，在三人的由驾驶舱组成的棺椁前，放上了白色的花束。
一个个人自发的跟在她的身后，一步步向着棺椁靠拢。
他们说着最平凡，却最触动人心的话语，每个人的时间都很有限，可是他却从这有限的时间里，从那三言两语里，听到老人波澜壮阔的一生。那像是一幅瑰丽的画卷，让人激动人心的同时，也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有战友的赞美，有下属的感谢，有家人的埋怨，有孩童的眷恋。
这辈子，似乎也不再需要更多了。
高明瑞抹了一把老脸，抽了抽鼻子。
他不是感伤，而是喜极而泣。
这些老东西们，终于干完了自己该干的事情，彻底长眠了。而他，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似乎还有些遥遥无期。
他不惧怕离别，他惧怕死亡。
因为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去做，太多的人没来得及去看。
他扶着雯静一路向前，将自己手里的花束放在了三人的棺椁前，然后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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