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暂时不能传出去。”姜雪晴走到桌案边，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张宇走到她旁边：“嗯。现在说出去，人心立马就得散。”
“可……”姜雪晴猛地转过身，脸上是掩不住的挣扎，“瞒得住吗？城里的人，还在天天盼着援军……”
张宇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抬起头，语气异常认真：“仙女姐姐，我觉得，瞒不住。与其让大家伙儿在假希望里等死，不如把话挑明了！”
“告诉他们！咱们被扔了！没援军了！后面就是家，要么拼命，要么等死，让燕子骑脖子上拉屎！”
“把那点念想彻底断了，才能逼出骨子里的狠劲！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宇的话，像把锤子，一下下敲在姜雪晴心上。
她看着张宇，这个来自“仙界”的男人，总能在绝境中找到一条最直接、也最残酷的路。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传令！所有军官、什长，还有城里那些说话管用的老少爷们，都给我叫来！议事厅！”
命令飞快传下。
雍城临时的议事厅，灯火通明。
几十号人分列两边，军官、什长穿着盔甲，几个士绅模样的老者穿着长衫，个个神情肃穆，空气沉闷得能拧出水。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姜雪晴站在主位，张宇在她身侧，林子豪像尊铁塔守在门口。
姜雪晴扫视全场，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入心底。
她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朵里：
“诸位，今天叫大家来，有件关乎雍城生死存亡的事，必须告诉你们。”
“我派去临淄求援的人，回来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心提到了嗓子眼。
姜雪晴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力量，然后一字一顿，冰冷地宣布：
“朝廷……放弃了雍城。”
“我们……没有援军了。”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哐当！”
一个胡子花白的士绅代表手一抖，茶杯摔在地上，碎裂声格外刺耳。
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没，没有援军？”
“朝廷……朝廷怎么敢！”一个年轻什长猛地站起，脸憋得通红。
“放他娘的屁！定是弄错了！临淄怎么可能不管咱们死活！”另一个军官吼着，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嗡”的一下，议事厅炸开了锅。
惊愕，愤怒，还有那透骨的寒意迅速蔓延。
有人腿一软，瘫坐在地，面无人色。
有人指着屋顶，破口大骂朝廷不仁。
也有几个人，悄悄交换着眼神，心思活络起来，显然在琢磨后路。
乱糟糟的，人心惶惶，厅堂里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张宇往前站了一步。
他没吼，声音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压下了所有嘈杂。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瞬间，议事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张宇扫视一圈，把那些愤怒、绝望、慌乱的脸都看在眼里。
“没错，赵五拼死带回来的，就是这个操蛋的消息。”
“临淄那帮大老爷，拿咱们雍城当夜壶，用完了就嫌臭，想一脚踢开！”
这话，把最后一点侥幸也浇灭了。
“朝廷不要咱们了！那帮软骨头烂泥扶不上墙！”张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邪火。
“但咱们自己，不能不要自己！不能不要这座城！”
他手指着外面。
“都给老子想想！”
“燕军第一次来，谁打跑的？是咱们自己拿命换的！”
“城里没粮快饿死的时候，谁弄来的米面？是我！也是靠大家伙儿勒紧裤腰带一起扛过来的！”
“这砸不烂的城墙，谁他娘修起来的？是我们自己一砖一瓦烧的‘水泥’！”
“藏在咱们身边的内鬼奸细，谁揪出来的？还是咱们自己！”
“这些，是靠临淄那帮狗东西动动嘴皮子就有的吗？”
“不是！”
“是靠咱们自己，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是靠咱们流血流汗干出来的！”
张宇的话，像重锤，一下砸在众人心口。
是啊，这段日子，吃的粮，住的城，打退的敌人，哪样是靠朝廷？
众人脸上，渐渐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张宇趁热打铁：“既然他们不管咱们死活，那咱们就自己管自己！”
“我提议，从今天起，雍城自治！”
“雍城，就是咱们自己的家！咱们自己说了算！”
“自己种粮，自己修墙，自己守着这片地，守着家里的老娘们和娃！”
“不受那帮浑蛋的鸟气！把腰杆给老子挺直了，活出个人样来！”
“与其跪着当狗，等着被燕军砍脑袋，不如站起来，为自己，为雍城，跟他们干到底！”
“雍城自治！”
这四个字，像晴天霹雳。
先是震惊，然后是咀嚼，最后，是心底那股子被压抑太久的不甘和血性，彻底被点燃了！
死就死，也要站着死！
“妈的！说得对！不受这鸟气了！”
林子豪第一个吼起来，蒲扇般的大手“铛”一声拍在胸甲上。
他大步跨出，走到张宇和姜雪晴面前，“噗通”单膝跪地，声音如同打雷。
“末将林子豪，愿誓死追随张将军、姜将军！守卫雍城，至死方休！”
他这一下，点着了火药桶。
“末将愿誓死追随！”
“我等愿与雍城共存亡！”
“干他娘的！自己说了算！”
军官、什长们呼啦啦全站了出来，齐刷刷单膝跪地，吼声震得屋顶嗡嗡响。
那几个士绅代表互相看看，一咬牙，也颤巍巍走出来，对着姜雪晴和张宇深深一揖。
“我等身家性命皆在雍城，愿倾尽所有，助将军守城！”
议事厅里，之前的绝望和混乱被一扫而空。
一股破釜沉舟、同仇敌忾的气势，猛地升腾起来！
姜雪晴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那些重新燃起斗志的脸，再看看身旁这个总能带来意外的男人，只觉得眼眶发烫。
她用力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挺直脊背，声音无比清晰，带着金石之音。
“好！从今日起，雍城，由我们自己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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