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闻言指尖一颤，半块馕掉进陶碟。
姜冉见状，轻轻揽住陆氏肩头，低声细语：“阿娘莫怕，那人不过是吃醉酒说的胡话，您别往心里去。”
壮汉醉醺醺地系好衣襟，起身时牛皮靴重重碾过地上散落的馕屑：“小娘子若真想开眼界……”
他抓起酒壶摇摇晃晃往门外走，“记得备足金叶子，赫亚尔老爷的茶，可比马奶酒还醉人。”
姜冉朝着壮汉出门的方向喊了一句：“多谢大哥指点！”
“圣女大人。”
阿莱娜低声道：“听起来赫亚尔的苜蓿田里疑点重重，不如让我先行探路。”
姜冉将最后一块馕饼掰碎泡进羊奶，乳白色液体漫过焦黄面皮。
这还是方才店小二教与她的吃法，她咬下一口，便觉余味无穷。
心中的郁结也因为这道美食消散了不少。
唉，难道她在阿莱娜的心目中就是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形象，遇到事情只会让身边的人闷头往前冲吗？
莫非她们只想要她这个圣女当个吉祥物就好？
这是阿莱娜个人的意愿还是整个圣山都是这么想的呢？
想要她乖乖当个吉祥物的话，恐怕要让这些人失望了。
姜冉抬头看向正在整理行囊的阿莱娜，指尖轻轻敲了敲木桌：“阿莱娜，探路的事，我与你同去。”
陆氏正捧着热茶暖手，闻言指尖一颤，茶汤在粗陶碗里荡起涟漪：“冉儿，沙漠风沙大，不如让阿莱娜先……”
“阿娘，女儿闲着也是闲着嘛，与阿莱娜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姜冉握住陆氏微凉的手，“您的咳疾还没有完全康复，昨夜又发了低热。”
她仰起脸时晨光落在睫毛上，露出温婉的笑容：“客栈后厨有药罐，我早上已经嘱咐小二煎了枇杷叶，您喝完定要躺着发汗。”
陆氏轻叹一声，手指抚过女儿鬓角：“你这倔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她转头看向阿莱娜，眼底流露出关切，“阿莱娜姑娘，路上你们二人可千万小心啊。”
阿莱娜正将弯刀系在腰间，闻言只淡淡点了点头：“夫人放心，阿莱娜绝不会让圣女大人遇到危险的。”
当前正值暮春，正是万物生长的好时节。
出了客栈之后，姜冉与阿莱娜按照壮汉指的西北方向前行。
行至一处，姜冉抬眸，只见路旁杂草纷纭，各色野花肆意绽放。
她心中暗忖，这山野之地，花草繁盛，可唯独不见苜蓿。
苜蓿镇里不见苜蓿，就好比木鱼石里没有木鱼，总让人有种被玩弄的感觉。
二人正走着，只听得不远处一阵窸窣声响，像是有异物在穿梭草丛。
阿莱娜瞬间神色一肃，周身气息凝敛。
她将手指缓缓竖起，轻轻按压唇上，姜冉读懂了她动作的含义，没有再出声说话。
紧接着，阿莱娜身姿如燕，毫无声息地隐入了那片葱郁草丛之中，只留下微风拂动草尖，隐约昭示着她方才的踪迹。
不到片刻，姜冉便见阿莱娜手里提着一个小孩走出草丛。
“老实点。”
阿莱娜皱眉，将男孩拎到姜冉面前，“这小子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那小孩不过七八岁模样，身形瘦小，背着竹篓，手脚并用地挣扎，嘴里叫嚷着：“放开我！你们是何人，为何抓我！”
姜冉见此情形，忙上前一步，面上带着温和笑意，和声说道：“小巴郎莫要惊慌，我二人并无半分恶意。
只是方才那草丛之中，动静实在太过蹊跷，无端扰了我们行路，这才过来查看一番。
不知你独自在此是要做什么呢，家中父母可知道你的行踪？”
小巴郎循着说话声看去，目光触及姜冉的刹那，只觉得像被一道天光晃了眼，下意识脱口而出：“神仙姐姐！”
话一出口，他才后知后觉，双颊瞬间烧起两团红晕，从耳根一路蔓延至脖颈，连耳尖都泛着粉嫩，好似熟透的果子。
这边小巴郎还在独自懊悔自己这般冒失。
姜冉听见他喊那句“神仙姐姐”，不由得一怔。
她眨了眨眼睛，嘴角扬了扬：“小嘴儿真甜，你也很帅气哦！”
说着还朝小巴郎眨眨眼，惹得小巴郎愈发害羞。
姜冉追问他方才一个人在干什么。
小巴郎撇过脸去，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气鼓鼓道：“这是我们镇子的山，我自然想来便来。你们无端抓我，才奇怪呢！”
阿莱娜语气微冷：“你这小孩，莫要嘴硬。这山越往里走越是危险，你一个人在此，我们怎能放心。”
趁着小巴郎转过身子的空档，姜冉看到了他身后的小背篓，里面装着的竟然是大小不一的蘑菇。
“原来是在采蘑菇！”
姜冉盯着小巴郎，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可隐瞒的。
小巴郎咬着嘴唇，眼神闪烁：“怎……怎样……你们……是看上我的蘑菇了吧。”
他下意识地护住背篓，仿佛里面装着什么宝贝。
阿莱娜用刀鞘挑起背篓里的一朵蘑菇，：“这些可不是普通的蘑菇。”
姜冉仔细看去，发现那些蘑菇的伞盖上泛着荧光，菌褶间似乎还沾着金色的粉末。
察觉到小巴郎对她们二人的戒备心理，姜冉眉头微微蹙起，她尽量和声细语同他说话：“你先别害怕，小巴郎，我们不过是路过，断不会抢你的蘑菇。
只是你瞧，这些蘑菇色泽奇异，形状也不寻常，依我看，怕是有毒，你可得小心些。”
小巴郎仰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滚圆，满是难以置信，直勾勾地盯着姜冉。
在他心里仿若天仙般的姐姐，竟说出这般荒诞的话，妄图诓走他辛苦寻来的宝贝，简直匪夷所思。
阿娘的叮嘱瞬间在耳边回响，此刻他深信不疑：越是貌美的女子，越会花言巧语骗人。
想到这儿，小巴郎双臂猛地收紧，死死护住背篓。
脸颊上的红晕仍未散去，小巴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梗着脖子，掷地有声道：“休想！我绝不会让你们抢走我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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