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三人中蔓延。
林叶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裴泽双手抱胸，神色淡然。
老肖满脸歉意，坐立难安。
三人久久没有再开口。
最后，裴泽打破这份宁静。
“叶姐，咱们得抹药了。”他熟练拿起药包，小心翼翼抱起林叶的脚，开始仔细地解开纱布，再把药膏一点点涂抹均匀。
三人都仔细看着林叶脚上的伤口。
“老肖，你认了吗？”林叶突然开口。
“啊？”老肖没有回答，可表情说明了一切。
他没有认！
不然今天他就不会冲上台去，而是老老实实拿完奖坐火车回家。
他也不会发现林叶是个好苗子，就费尽心思培养她。
他怎么可能认！
可他…
他抬起红肿的眼眶望着林叶，眼神透着迷茫。
他一个瘸腿光脚泥腿子，没权没势，他还能做什么？
林叶回望他。
屋内光线不亮，只有街道上的灯光透进来，暗暗亮亮的。
可在这黑暗中，林叶的眼睛却如夜明珠一般闪亮，里面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熊熊烈火。
“老肖，你和翠翠受了这么多苦，难道要就这么算了吗？你和翠翠的冤屈没有报，陈安国罪孽如此深重却能身居高位。”
林叶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他，“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只要命还在，那些公道就要讨回来！！老肖，我不怕什么阴谋诡计，你如果担心我受伤害，那大可不必考虑我。”
她冲裴泽调皮地眨眨眼，嬉笑道，“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超级蛮的！我倒是想看见识见识这体坛的阴谋诡计。失败了大不了回家继续卖土豆片，我可不怕。”
她说的手舞足蹈。
裴泽和老肖都被逗笑了。
老肖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这人竟然有你当我徒儿，真是我的荣幸啊。”
林叶嘻嘻笑着，突然回神，佯装生气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徒弟了？你这人可真好意思。”
肖必贵装死不回应，翻个身子盖上被子就要继续睡觉。
裴泽也上了肖必贵的床，两人挤一挤，让林叶自己睡一张床。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林叶三人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望着窗外往后奔腾的风景，三人心情各异。
他们坐了一天一夜，又各种转交通工具。
终于，林叶见到了熟悉的街景。
“啊！！我的长寿村，我思念的家乡了，我终于回来了。”林叶兴奋地在裴泽背上乱蹬。
裴泽差点背不动。
“好了好了，还有一段路，给我安分点。”裴泽说。
林叶吐吐舌头，捂着嘴偷笑。
和老肖下了火车就分开了，看他的意思，是想急着回去给翠翠上香，告诉她后继有人了，要给她报仇雪恨巴拉巴拉这些话。
林叶心里耿耿的，只要一想到他们俩就难过。
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
看样子应该都在地里干活。
土豆收了，下一茬正在种红薯。
当年，有家大企业在镇上捐款建了希望小学，招收学生免费上学。林叶便是蹭上了这福利，才能安安稳稳背上书包进学堂。可七姐八姐九姐年龄太大了，按照村里的说法，个个都是要嫁人当妈的年纪了，再进小学读书不像话。
所以，她们索性继续安分种地，只让林叶一个人上学了。
也就是说，十姐妹中最后只有林叶受到了教育。
林叶曾经劝过她们，不要放弃学习，结合未来的发展来看，只有学历才能改变普通人的命运，她们姐妹每人都有分到一笔钱，供自己读书绰绰有余。
可姐姐们都拒绝了，她们只想安安分分种地供林叶读书。
算了，后续把那笔钱拿出来，多囤点房子和黄金吧，依旧能够姐姐们吃穿不愁了。
坐在院子里翘着腿等啊等，等到天蒙蒙黑，终于等到了屋外传来的脚步声。
“姐姐！！姐姐！！”林叶高喊。
“咦，我怎么听见了小十的声音。”
“好像是的哎。”
三人推门而入，就见到了乖巧坐好的林叶。
“啊！！小十，你回来啦？！”
“小十，我可想死你了。”
“小十，怎么样啊？结果好不好？”
三姐妹见到林叶，高兴地把手上背上橱具背篓一扔，就往林叶身边靠。
林叶挨个抱了抱她们，撒娇道，“我跑了第三名呢！就是没有赢回来一辆自行车，只有五块肥皂。”
她遗憾地瘪了瘪嘴。
小七笑着摸了摸林叶的脸，逗她说：“能赢就很好啦！！小十你是最棒的！！！”
小九眼尖看见了林叶露在外面的脚，“天啊！！小十，你的脚！！”
她一把推开挡着视线的其他姐妹，小心翼翼捧起林叶的脚，仔仔细细瞧着红肿干瘪的一个个血泡。
“怎么伤成这样子了？”嘴角下瘪，眼看着就要掉眼泪。
其他姐姐的注意力也集中在林叶的这双脚上，一双双眼睛都开始红通通。
林叶无所谓笑了笑，让姐姐们都放宽心，这种脚上的伤养一养就好，已经有一直在搽药了。
九姐问，“是不是我那双布鞋不合适？”
林叶沉默了一秒，头紧接着摇成拨浪鼓，“不是不是，鞋很合脚，就是我这跑的太快了，才会出血泡的！九姐你别多想。”
九姐不是很信，可林叶已经转移她视线，从自己布包里掏出那块奖牌，递给姐姐们看，骄傲地说，“你看！！我的第一块奖牌！！”
那块奖牌是五角星型的，铜的，表面涂了一层亮晶晶的金粉，显得特别别致漂亮，奖牌的中间还刻了：海市青少年长跑5千米第三名。
“哎呀，小十真的给我们长脸了！！这奖牌咱们好好收着，当我们家的传家宝。”
“真好真好，我得给小十做好吃的。”
“小十，你的药在哪里？我给你打盆温水洗洗脚，把药再吐一下。”
“小十，这几天你不要去学校了，我专门回来给你做饭。”
“小十，小十…”
林叶眯着眼睛了望着天空，麻雀成群结对飞过，夕阳衬得通体粉红，空气中弥漫着土地也有的清新味道。
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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