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人事科，刘光天到的时候孟科长已经等他有一会儿了。
“孟科长早上好。
头一天上班，昨儿个激动的我半夜都没睡着，所以起来的有些晚让您久等了。”
刘光天挠了挠头，他知道对方能在这里等他是给李怀德面子，所以表现的很老实。
至于早到晚到，这个就得看情商了，哪怕你没迟到，领导比你来的早你也得说自己来晚了！
“不晚不晚，我也就是刚到几分钟。
你换上这套衣服蛮精神嘛，想当初我第一天上班也和你差不多。
走吧，我带你去采购三科，这个时候三科的王科长也应该到了，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谢谢孟科长。”
刘光天对于孟科长能专门送他过去采购科还是十分感激的，换成随便一个人事科的科员都可以带他过去，但意义绝对不同。
俩人走出人事科，出了行政楼，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独属于采购部门的二层小楼，步行上了二楼，在一个挂着三科科长办公室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砰砰砰”
“老王，在没在？”
孟科长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不怎么隔音的办公室里能明显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之后门便被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个年龄得有50多岁其貌不扬的小老头。
头发花白，身体看起来还算硬朗，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刘光天听孟科长路上介绍说这位当初在东北打过鬼子，估计这道战功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王科，您又是来的这么早。”
孟科长看起来和王科长很是熟络，说话没有任何生疏。
“哎呦，孟丫头！
你怎么来我这了？这是有事儿？”
王科长嗓门贼大，也许是在东北待的时间久了，说话给人一种豪迈大气的感觉。
“您不是一直说你们三科人手不够嘛，就给您送个好苗子过来。”
孟科长知道对方的性格，也没搞什么弯弯绕，直接简单明了。
她抬手指向刘光天说道：“这位小同志叫刘光天，今年才18岁，听后勤老李说脑子贼好使，本来都想留着当秘书了，可这小子要死要活的就想当采购。
我这不就把人给您带过来了。”
王科长一听孟科长给他送来个采购学徒，还是李怀德推荐的，不由得嘴角直抽抽。
他最烦的就是这帮走后门的。
能耐不大、脾气不小，教十句记一句，反倒是训一句能顶嘴七八句，他手里的三科为什么缺人？还不是拜这帮人所赐？
自然灾害没来前，他们三科守着计划外采购，天天下乡去农村搜罗好东西，可以说富得流油，所以大多数关系户都进了三科。
灾害一来，真应了那句退潮的时候方能看出谁在裸泳，一帮关系户没了门路，可仍旧每天好吃懒做，能坐着绝对不站着，最后硬生生被他全给打跑了。
但一个人事科科长和一个后勤部主任的面子他又不能不给，虽然他可以不屌这些领导，但他也有孩子在厂里工作，等他过些年退休了，这些人还得指望他留下的人情和人脉。
所以哪怕他面露难色，但也没一口拒绝，反而是先跟刘光天聊了聊。
“小伙子，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为啥想来当采购？还是来我们三科？
这年头计划外采购员可谓是狗都不爱搭理，一科和二科条件可比我们这里都好。”
刘光天知道小老头是在揣摩他这个人，所以也是有话直说：“王科长您好，我想来三科是因为我在农村有些门路，每个月的基本任务应该还是可以完成的。
再加上一科和二科任务固定，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有，昨天李主任说三科有能耐的就能拿大头，我这不也是想着早点转正，好升职加薪娶媳妇嘛。”
王科长轻微点点头，他对刘光天说的话只相信一半，但既然能说出在农村有门路这话，那是骡子是马就得拉出去溜溜。
万一要是收到个人才，他也不用在后勤会议上挨骂了。
“孟丫头，看你面子，这小子我收了，不过丑话得说前头，干不好一样得滚蛋，我这里不养闲人。”
孟俊筠见王科长答应收人，赶忙陪笑道：“王科您满意就好，这小子就麻烦您好好带带了，我寻思着既然是李主任说的好苗子，那肯定得有两把刷子。
他要是表现不好，您只管收拾。”
和王科长把话说完，她又对刘光天说道：“光天，你可得好好珍惜机会，争取早日获得王科的认可。
只要他认可你了，转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能当人事科一把手的人没有傻子，能让李怀德看好，又有农村的路子，刘光天转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在这大灾之年能搞到计划外物资的人都不简单，到时候就不一定谁求谁了。
孟俊筠也没多待，聊了几句就先撤了，等刘光天送走了孟科长，小老头就带着他去了一楼的三科办公室和其他科员认识，直到此时刘光天才对采购三科的权力有了充分了解，实在是人太多了。
整个采购三科分为三个股，一股20人，刨除出去跑门路的，办公室里还能留下一半，光认识人刘光天就用了快半个小时。
不过因为这事儿也让他产生了不少疑惑，不是说采购三科人手紧缺?为啥还有这么多人？
难不成都被人吃空饷了？
在此期间刘光天也知道了王科长的全名叫王铁成，家住宝钞胡同13号。
当然这个地址是他偷摸问的其他科员，对方也猜出来了他的用意，就没瞒着，谁还没个进步的想法呢？
一直到他被分配到三股之后，询问股长于建设才给他解了惑。
“光天，你应该是没做过计划外采购方面的工作吧？”
于建设三十多岁，说话很是温和，点燃了刘光天递过来的牡丹烟后，他也是问什么说什么。
“股长，我以前都是在火车站扛大包，采购员我接触过，但都是计划内的，计划外采购我还真没接触过。”
于建设轻弹了两下烟灰，眼神一挑说道：“计划外采购和计划内采购完全不同，需要我们深入基层、农村，到广大的人民群众中去寻找一些多余的物资，特别是在这个年月，食物更是重中之重。
你可以想想四九城里有多少工厂？每个工厂都有计划外采购任务。
四九城附近又有多少个农村？
这东西就是手快有手慢无，所谓人多力量大，所以采购三科是任何时候都缺人手的，当然这里指的是能做事、愿意做事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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