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坐在简陋会议桌前，双手握着便携资料夹，脑袋始终没有离开数据终端。
外面堆放着几箱打包好的医疗设备，还有被擦拭到发亮的备用通讯器。
她看了一眼刚刚拟好的谈判备忘录，站起来，鞋跟碰撞着地面发出几声不脆不重的响声。
她递给萧燃一组地图数据：“基地外三公里处有个废弃加油站，地势低，左右两个制高点可以隐蔽，周边无居住区。你提前带狙击步枪过去，安排好视野。”
萧燃拿起地图，“我两点钟方向进去，在西侧楼体楼顶埋伏。你谈判的位置在油站正中主楼门口，外面是旧加油车棚，离最近隐蔽点四十五米……你确定只带单线通讯？”
苏晚晴点了一下便携对讲机：“只联通你和陆昭，避免军方技术窃听。”
她又看了陆昭一眼，“陆昭，在基地监控所有频道。发现他们变更通讯方式，立刻记录。”
陆昭点点头，伸手推了推分析仪，“这边血样处理间隔调到两小时一次。我会截留所有可疑数据。”
苏晚晴套上深灰风衣，又摸一遍口袋里叠得整齐的谈判条目。
她低头看了下表，告诉自己距离预定时间还有不到五十分钟。
萧燃拿步枪，带着耳麦背包，俯身快速检查装备，然后出了门。
一道命令全队收拾现场，萧燃一路安静穿过两道侧门，去到加油站外围。
苏晚晴踩着水泥残渣，沿废弃街道走了近二十分钟，脚步没半秒停顿。
抵达时，萧燃已经爬到西楼残顶，举着望远镜观察现场。
苏晚晴没进那个油渍满地的工作间，只在门外等了两分钟。
正点时分，南侧主路上来了一个身着便装、军姿线条死板的中年男人。
他手里什么都没拿，衣摆光洁，没有任何部队标记。
他看苏晚晴两秒，点点头：“我是方以恪，代号方世德。也可以叫我方少将。”
苏晚晴没多余寒暄，她把准备好的资料夹推过去一半，“你们跟踪我们多久了？”
方少将没有坐下，反而顺手拉过一张沾满汽油味的椅子，坐下之后，继续盯着她的文件袋：“从主城区南线你们第一次消失算起，六天零四小时，这是最低估算。你们队伍的调频技术和天台数据覆写全被我们有记载。我个人无意纠缠这些小节。比起这些，那个女孩对你们意味着什么？”
苏晚晴没看他，只是把文件袋又推远一些，“她在基地是一个个体，也是我们全部努力的交点。你们真的清楚她身上到底有什么？”
方少将双手互扣：“我们追踪你们，是因为特殊信号与免疫血清有关，而那个女孩体内的高活性元素带有极强的生物兼容性。我们军方的分析员说过，她的血可以做成任何一型高级抗体。你们已经测试出周期变化了吗？”
苏晚晴轻咬后槽牙，反问：“你想交易什么？”
方少将神态并不急躁，他静静抬了一下下巴，“你要资源，我们有。你们想安全，我们能提供通行证，也能划定安全区随时支援。
医疗设备、恒温实验平台、实时基因测序仪器，西部仓库整组能源供应都在清单之内。
但女孩的全部血样数据、体征样本，以及你们记录的相关病毒实验进展——都要共享。
你们可以要求医护全程封闭作业，我军方不得强行带走任何一人。”
苏晚晴的手指贴在桌面，她低声质问：“共享归档的权限，具体到哪个层级？”
方少将报出具体部门和权限代码，每一个都严丝合缝，不留死角。
他的语气很稳，“你们的小队，保留自主分析和操作权。但战略数据——特殊元素提取方案和病毒控制组的技术代码，必须与指挥部实时同步。”
萧燃从耳机里咳了一声，低语传来：“那家伙说得全是真话。左后方有两人持步枪待命，但没移动。油站西侧无狙击信号。”
苏晚晴没理会耳机，只是又翻动资料夹：“我们有一条底线，女孩不能做强制人体实验，也不允许脱离我们监护。”
方少将点点头：“我不会浪费谈判时间。你们的担忧，我们都懂。但局势不由人。你们也收到了城区东南叛军动向的加密简报吧？我们刚截获情报，他们集结了新的特殊感染体武装。
病毒二次变异开始泛滥。这一次，如果你们不合并技术参数，你们守不住她，我们同样守不住所有人。”
苏晚晴没吭气。她抽出一张草稿，默背合同上的几个技术条款。
过了一会，她终于开口：“你怎样保证我们的生命和标签信息不被随意调阅？而设备供应承诺，多久内能兑现？”
方少将递过一枚加密U盘，提示可现查枪械与医疗器械物资清单，“通行证即时发放，物资四十八小时内入城。至于你们的安全，只要不做主城阶层破坏行为，所有队员档案全部归入x-0豁免序列，只有我亲自可以开具授权。”
他摆了摆手，“时间就是命，我们拖不起。你们要什么明面条件提，现在就能签初步意向。”
萧燃在制高点加快记录，反反复复扫描全部周边。
他悄悄传声：“东边公路刚过去一辆巡逻军车，但没靠近。”
苏晚晴收好文件，将U盘揣进贴身口袋。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抬头看着方少将，“你们其实早就掌握过病毒核心指令对吧？
还不是绝对控制，却可以部分调节感染体的行为，但女孩子身上的元素，恰好正好能放大这种调控精度——所以，才主动调派你来，你们怕这东西被叛军抢先。”
方少将没有否认，嘴角略抬了一下，反而语速变慢：“叛军今年几次偷袭，不止一次和你们的数据实验高度一致。病毒信号在你们走过的几条老城区线路二次活跃，核心设备人员有所重合。你我都明白，这次不是谁谁能全身而退的时候。”
苏晚晴压着嗓音：“你让我们用生命线换城市暂时安稳，有什么不能明说的？”
方少将递过纸、说一句：“我只负责执行协议。你留下签名，我们会安排四十八小时内移交所有必要资源，随后再谈具体分工。”
苏晚晴没有立刻落笔。她用手挡住自己右侧的视野，有意减缓节奏。
气氛陷入停滞。
远在基地的陆昭坐在灯光昏黄的角落，靠着一台分析仪反复调试着血样检测阀门。
他把采集管一只一只重新编号，依次推入设备。
他的动作没有一点快慢，像是在检查某种极其复杂的异常信号。
他往电脑屏输出的实时数据曲线多看了两遍，有一个参数像约定好一样，以六小时为周期缓慢爬升和回落，血样中的高活性元素含量极其稳定但规律地变化。
陆昭摸摸下巴，把前天和今天数据调出来对比。
他皱着眉，拿起上一组温度检测报告。仪器里两串数据跳出来，体温升高的时间点和特殊元素周期变化几乎完全对齐。
他把数据截进笔记本，记下一个简单的推断：“周期性波动，推测与生物钟类似机制相关。体温升高正对应元素峰值，不排除信号传导或自体调节途径。”
这时终端旁边的对讲机响了一下。苏晚晴的声音很短：“资料准备好，十五分钟后回头见。陆昭，数据有新变动的话，马上封控分析室。”
陆昭“嗯”了声，把刚出炉的数据新一行标注上，“周期、体温同步。”
加油站谈判仍未有定论。方少将望着桌上的协议，缓缓伸手把纸推近苏晚晴。
双方的条件在沉默中堆积成一道暂时的鸿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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