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那毁灭性的雷劫开始缓缓消散，厚重的乌云逐渐散开，久违的阳光如利剑般刺破云层，洒向满目疮痍的大地。
人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心头。
他们喜极而泣地抱在一起痛哭流泪。
战争似乎……已经结束了。
……
云生感觉自己轻飘飘的。
他看着自己原本站立的那片虚空，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涟漪，时不时地有着破碎的规则之力弥漫。
他低头，看到了下方欢呼的人群，看到了重归完整的天空，也看到了……自己那近乎透明的手掌。
“我这是……”
他先是一愣，意识似乎还停留在那燃烧一切、将裂缝强行合拢的最后一刻。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是啊，我主动暴露混沌海引来天道注视，又被妖帝出手重伤，怎么能活下来呢……”
一种难以言喻的空白感充斥着他的心头。
他苦涩一笑。
没有实体，没有痛觉，只有一种纯粹的思维在流动。
遗憾吗？当然是有的。
他还有很多事想做，还想看着武道在五洲遍地开花，还想……见一见某些人。
可惜吗？他修行至今，历经磨难，好不容易走到了圣人之境，却在此刻烟消云散，道果尽毁，说不可惜是假的。
但，当他看到下方那些相拥而泣的士兵，那些庆幸活下来的平民，看向阳光洒向大地。
“罢了。”
他心中轻叹。
“用我一人之道果，换此界一时安宁，换亿万人存活……这买卖，不亏。”
“只需要死我一个人就好了，就很好了……”
云生释然一笑，他甚至感到一丝奇异的轻松。
所有的重担，所有的责任，所有的挣扎，在此刻都与他无关了。
他不再是人族帝君，不再是武道之祖，只是一个……即将消散的亡魂。
他的灵魂不由自主地向着大地飘落，仿佛一片羽毛，被风牵引着，要去最后看一看这片他守护的土地，和那些他认识的人。
不知为何，他朝着通天河飘去。
通天河战线。
苏箐许如同疯了一般，化作流光冲上高空，来到了云生最后消失的那片空域。
她不顾自身损耗，神念如同潮水般疯狂扫过每一寸空间，双手徒劳地在虚空中抓挠，似乎想要抓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脸上毫无血色。
“你怎么可能会死？祸害遗千年！你这种混蛋，命应该最硬了才对！”
她一遍遍地搜寻，一遍遍地低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出来啊，混蛋！别开这种玩笑！”
“你不是总说自己命大吗？在书院那次，在域外那次……你都活下来了！”
“这次你也一定躲起来了对不对？”
云生的灵魂就漂浮在她面前，看着她焦急的样子。
他又像以前那样，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回敬一句。
“喂，傻妞，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啊？”
“那我偏不死，气死你。”
他张了嘴，发出的却只有无声的波动。
他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水，那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
苏箐许终于停止了搜寻，她呆呆地悬浮在空中，失魂落魄。
泪水无声地流淌，打湿了她的衣襟。
“混蛋……”
她喃喃道。
“说好的一起振兴书院……说好了一起斩尽天下不公事……”
云生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想抬手拍拍她的头，或者递上一壶酒。
但他透明的手掌径直穿过了她的发丝，什么也触碰不到。
他只能停留在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最后，化作一声无人能听见的叹息。
“傻妞……别哭了。”
“时间会磨平伤痛的……你会慢慢忘记的……连同我这个讨厌的家伙一起……”
“日后书院就只剩你一个人了，照顾好自己。”
自言自语完这段话，云生摇了摇头，灵魂随着风的指令，再度地飘向北方。
他的灵魂随风飘荡，来到了正在收复失地的中州联军上空。
陈阳、杨华伦等人脸上带着悲戚的泪痕。
他们高举武器，呼喊着。
“为了人族！”
他们强忍着心中的痛苦，凶狠地扑向残余的妖族。
云生看着他们，心中欣慰。
这些他一手带出来的武者，已经成为了人族的脊梁。
他看到他们在成长，在继承他的意志，守护这片土地。
这就够了。
随后，他飘向了北境，黑石城方向。
仙朝大军正在楚幼仙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清剿着城内外残余的妖族势力。
战局已定，人族胜券在握。
云生的灵魂落在楚幼仙身旁，像以前无数次议事时那样。
楚幼仙正凝神看着战场沙盘，手指在上面点划，下达着一个个指令。
战事稍歇，她走到一旁稍作休息，揉了揉眉心，望着天空，习惯性地开始了低声的碎碎念。
“女帝你说着对。”
“他性格优柔寡断，对敌残留仁慈，总想着以最小代价换取和平，天真得可笑……”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所谓的大义连命都不要，简直是愚蠢。”
“幼稚鬼。”
“一点都不懂得权衡利弊，根本不符合一个合格帝君的标准……”
云生在一旁听得嘴角直抽搐，灵魂状态都仿佛要冒出无形的青烟。
“喂喂，楚幼仙，我都死了，你还在小姨面前打我的小报告？”
“我那不是仁慈，是策略！是格局！懂不懂啊你！”
他忍不住对着她抱怨，尽管知道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抱怨了许久之后，云生也累了，脸上的埋怨也消失，只是无奈地看着她。
“算了，我走之后，硕大的仙朝就交给你了。”
“你们说的没错，我确实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
“换任何人来都会做的比我更好。”
他摇了摇头，不再听楚幼仙的碎碎念。
就在他转身，灵魂即将飘远的那一刻，楚幼仙望着云生消失的方向，声音极轻，几乎微不可闻地补充了一句。
“……但是，他守住了疆土，护住了子民，践行了他的道。”
“或许……他没有达到女帝陛下期望的完美。”
“但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帝君。”
这句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和惋惜，轻轻回荡在空气中。
可惜，云生已经飘远，终究是没有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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