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冷戈平静道。
萧玄收敛了部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
“我想和冷大人聊聊天盟，聊聊清平道，也聊聊……十年前，天枢城的那场惨案。”
冷戈的眼神骤然变得冷冽，半圣的圣威不经意地泄露出几分。
林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陈野的手默默地按在了刀柄上。
但冷戈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冰冷地盯着萧玄。
萧玄仿佛毫无察觉，继续微笑开口道。
“仙盟内部派系倾轧，利益纠缠。”
“尊夫人与令郎，当年真的是死于仇家或所谓的流寇之手吗？”
“还是说……挡了某些人的路，或者成了某种交易的牺牲品？”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冷戈的反应。
冷戈的表情依旧冰冷，但放在桌下的手，指节似乎微微绷紧了一瞬。
“据我所知，当年的案子，很多线索指向了仙盟内部，但却被强行压了下去。”
“冷大人这些年来步步高升，可曾查出些什么？”
“还是说，越是查下去，越是感到无力，甚至是恐惧？”
“你想说什么？”
冷戈的声音依旧冰冷。
“我想说，冷大人甘心吗？”
萧玄直视着他的眼睛。
“守护着这样一个秩序，一个连自己妻儿都无法保护，甚至凶手可能就藏身其中的秩序？”
“您如今的权力，换来的是什么？”
“守护秩序，无关个人恩怨。”
冷戈的声音平静，不知为何，面对萧玄有股见到知己的感觉，和自己所遇到的那些蠢货不同，他愿意同萧玄多说一些话。
“仙盟或许有瑕疵，甚至有蠹虫，但其存在的意义，远超个别人的私怨。”
“维持九州的稳定，避免更大的动荡与伤亡，此为大局。”
他看向萧玄，眼神锐利。
“清平道所为，看似为民请命，实则破坏秩序，引发混乱，最终受苦的，仍是底层众生。”
“你们的手段，与我厌恶的那些人，并无本质区别。”
萧玄并不意外冷戈的回答，他轻轻转动着茶杯。
“冷大人所言大局，萧某不敢全然苟同。”
“以无数人的血肉和苦难维持的稳定，真的是稳定吗？还只是一种粉饰太平的脆弱平衡？”
“仙盟内部，资源垄断，阶层固化，上行之路几乎被彻底堵死。”
“寒门与散修永无出头之日，凡人更是如同草芥。”
“这样的秩序，真的值得守护吗？”
他顿了顿，观察着冷戈细微的神色变化，继续道。
“您说清平道引发混乱，但若非压迫到了极致，谁愿铤而走险？”
“混乱并非我们带来，我们只是将那早已脓疮遍布的帷幕撕开了一道口子。”
“长痛不如短痛，打破这腐朽的旧秩序，才能建立真正的新秩序。”
“新秩序？”
冷戈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谁能保证你们建立的就一定是更好的？而非另一场权力更迭的循环？”
“你们的清平，同样虚无缥缈。”
“无人能绝对保证。”
萧玄坦然承认。
“但至少，我们在尝试改变，在寻找一种可能性。”
“而非像某些人一样，明知其恶，却仍墨守成规，甚至成为维护这恶的帮凶。”
他微笑着，意有所指。
“冷大人，您坚守原则，令人敬佩。”
“但您的原则，是否正被某些人利用，成为了维持他们特权与罪恶的保护伞？”
“您守护的，究竟是仙盟创立时庇护苍生的理想，还是如今这个早已背离初心、僵化腐朽的庞大机器？”
冷戈再次沉默，放在桌下的手掌握紧。
妻儿惨死的画面与仙盟内部那些阴暗面交织在一起，让他坚固的心防产生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但他多年的信念和职责早已融入骨髓，自然不会因为萧玄的一言两语就动摇自己的信仰。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依旧冰冷。
“巧言令色，改变不了你们是逆匪的事实。”
“仙盟的内部问题，自有其纠正机制，非凭暴力颠覆所能解决。”
萧玄知道，仅凭言语无法真正说服冷戈，但只要让他在心底出现一个怀疑的种子就已经足够了。
他笑了笑，不再试图辩论，而是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既然如此，冷大人，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赌我能否在数年之内，从内部撬动仙盟的根基，撕开它虚伪的外表，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萧玄语气平静，但话语中却是浓郁的自信。
“如何做？”
“我自愿成为您的阶下囚，随您返回仙盟总部天枢城。”
萧玄语出惊人。
“我会进入仙盟内部最森严的牢狱，用我的方式，去寻找当年惨案的真相，以及仙盟内部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你失败，便是自投罗网，神魂俱灭。”
冷戈冷声道。
“若我成功。”
萧玄目光灼灼，嘴角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或许能给您一个关于尊夫人与令郎之死的明确答案，也能为您，以及无数对仙盟失望透顶的人，提供一个不同的选择。”
“这个赌约，对您而言，并无损失。”
“您只需将我押送回去，依法关押即可。”
冷戈沉默了，目光再次扫过窗外，最终落在林风焦急而不解的脸上。
许久，他站起身。
“你的命，我会亲自押往天枢城，依律处置。”
他没有直接答应赌约，但他的心已经动摇，让他默许了这场危险的游戏。
说完，他转身向外走去，至门口时停了一下，背对着众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茶，味道太淡了。”
仿佛只是评价茶水，随即身影消失在门外。
雅间内，萧玄缓缓松了口气，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计划的第一步，成了。
林风彻底懵了，他看着萧玄，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疯了吗？！师父他绝不会……”
萧玄转头看他，嘴角上扬。
“我没疯，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战斗。”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反而能看到最真实的风景。”
“现在。”
“我要自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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