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的三天，如同被西湖的柔波浸润过一般，在宋南湘的记忆里留下了温润而朦胧的印记。
俞归尘像一位最完美的向导，也像一位最体贴的同伴。
他熟知这座城市最幽静的角落，能讲出每一处古迹背后鲜活的典故，语调温润，引人入胜。
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把握行程的节奏，在她微露倦意时提议小憩，在她对某处流连时耐心等候。
那些心弦被悄然拨动的瞬间，无声地累积着：
在灵隐寺古木参天的幽径上，他自然地走在外侧，为她隔开偶尔拥挤的人潮，衣袖偶尔轻擦，带起一阵微小的电流。
在龙井村的茶山上，他俯身摘下一片嫩芽递给她，指尖不经意拂过她的掌心，留下一抹清冽的草木香和她骤然加速的心跳。
夜晚河坊街璀璨的灯火下，他买下一串晶莹的冰糖葫芦递给她，看着她小口咬下时满足眯起的眼，他眼底的笑意比灯火更暖，一句“慢点吃，小心酸”低柔得如同耳语。
南湘的心，就在这细水长流般的温柔与不动声色的靠近中，一点点沉溺。
她习惯了身边有他沉稳的气息，习惯了他带着笑意的“南湘”，习惯了那份无需言说却无处不在的妥帖关照。
暧昧如同西湖清晨的薄雾，弥漫在两人之间，看得见，抓不着，却无处不在，呼吸间都是微甜的悸动。
假期的最后一天上午，俞归尘带着南湘再次来到灵隐寺附近，并非为了进香，而是寻访山脚下一处清幽的素斋馆。
古旧的木门推开，庭院深深，翠竹掩映。两人刚在临窗的位置坐下，点好清雅的素点，一个穿着嫩黄色连衣裙、扎着丸子头的身影就像只小黄莺一样，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目标精准地扑向南湘。
“橙子姐姐！！！”
程小鱼一把抱住南湘的胳膊，声音又甜又亮，带着满满的委屈和控诉，
“呜呜呜橙子姐姐！我可算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表哥有多过分！”
南湘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拥抱弄得一愣，随即看清是程小鱼，惊喜瞬间涌上心头：
“小鱼？你……你病好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俞归尘。
俞归尘正慢条斯理地给三人斟上清茶，闻言，抬眸瞥了程小鱼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程小鱼抱着南湘胳膊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好了好了！早好了！”
程小鱼立刻接话，但马上又切换回控诉模式，小嘴叭叭地开始告状，
“橙子姐姐你是不知道！我表哥他！他就是个无良资本家！周扒皮！他看我跟你聊得那么好，就嫉妒！他威胁我！用限量版包包和跑车诱惑我！逼我把微信号晚上借给他！还骗你说我生病了！害得我不能跟你一起玩！他…他这是欺诈！是冒名顶替！是欺骗纯真少女感情！”
她越说越激动，小脸气得鼓鼓的，还不忘偷偷瞄一眼俞归尘的脸色。
俞归尘端起茶杯，气定神闲地啜了一口，仿佛表妹控诉的对象不是他。
南湘听着，初时的惊讶过后，看着小鱼那副义愤填膺又带着点“表哥给的实在太多了”的心虚小表情，再看看旁边那位八风不动、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纵容或者说看好戏笑意的俞医生，心里瞬间明镜似的。原来如此。
那些夜晚的沉稳关切，那些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割裂感”，那些让她心安的叮嘱……源头竟是他。
一丝被“欺骗”的微恼刚冒头，就被一种更复杂、更隐秘的甜意覆盖。
原来那些让她悸动的夜晚低语，那些让她安心的沉稳可靠，都来自于他。
她看着程小鱼气鼓鼓的样子，又看看俞归尘那副“你能奈我何”的淡然，忽然觉得这画面……有点可爱。
南湘眨了眨眼，脸上绽开一个狡黠又了然的笑容，轻轻拍了拍程小鱼的手背，声音带着笑意，却无比真诚地附和道：
“嗯，小鱼说得对！俞医生这样确实不对！怎么能欺骗我们这么可爱的小鱼呢？还霸占你的微信！太不像话了！”
她一边说，一边煞有介事地点头，眼神却带着揶揄的笑意，飘向对面的俞归尘。
俞归尘接收到她带着调侃和了然的目光，非但没有窘迫，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
他知道，她懂了。
而且，她似乎……并不反感？
这个认知让他心情愉悦。
程小鱼没想到南湘会这么干脆地站在自己这边一起“声讨”表哥，愣了一下，随即更来劲了，用力点头：
“就是就是！橙子姐姐最明事理了！表哥你看！”
俞归尘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转向程小鱼，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好了，小鱼。你的委屈，橙子姐姐也知道了。”
他顿了顿，变魔术般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印着知名珠宝品牌Logo的小巧礼盒，推到程小鱼面前，
“喏，赔罪。”
程小鱼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控诉的表情僵在脸上，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她一把抓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设计精巧的碎钻手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哇！！”
她惊喜地叫出声，刚才的“义愤填膺”瞬间烟消云散，脸上只剩下灿烂的笑容，
“谢谢表哥！表哥最好啦！”
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俞归尘看着她那副“有奶便是娘”的样子，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随即看向南湘，眼神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让她陪你坐一会儿？我去结账。”
南湘看着程小鱼爱不释手地摆弄新手链的样子，又看看俞归尘，笑着点点头：
“嗯，你去吧。”
程小鱼如愿以偿，立刻拉着南湘叽叽喳喳，分享这几天被表哥“压迫”的“血泪史”，更多的是表达对南湘的喜欢和没能一起玩的遗憾。
南湘耐心听着，觉得这个活泼直率的小姑娘十分讨喜。
俞归尘很快回来，程小鱼识趣地站起身，晃了晃手腕上的新手链，对南湘甜甜一笑：
“橙子姐姐，我先溜啦！下次来潭州找我玩！我们不带表哥！”
说完，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飞走了。
庭院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素斋的清香萦绕。
南湘看着俞归尘，想起刚才三人“同仇敌忾”的画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俞归尘也笑了，那笑容坦荡而温柔，带着一丝“阴谋得逞”后的轻松。
“她很喜欢你。”
他陈述道，目光落在她含笑的眉眼上。
“嗯，小鱼很可爱。”
南湘点头，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
“那……俞医生，不，归尘，这几天，谢谢你。也……‘辛苦’你了。”
她特意加重了“辛苦”二字，带着心照不宣的调侃。
俞归尘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深邃，仿佛能将她吸进去。
“不辛苦，”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认真，
“甘之如饴。”
简单的四个字，像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南湘心底漾开层层涟漪。
她移开视线，端起茶杯，掩饰微微发烫的脸颊。
庭院里竹影摇曳，茶香袅袅，暧昧的情愫在无声中流淌，比之前的任何时刻都要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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