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厚听到满文化提到他，马上偷瞄秦云东的反应，他快速思考着该怎么向秦云东和佟阳做解释。
佟阳听完勃然大怒，他没有质问贾仁厚，而是把怒火都投向张主任。
“开发区的做法令人发指，简直是土匪！必须追查所有相关人员的责任！”
张主任吓得魂飞魄散。
他忙辩解：“佟副市长请听我解释，我们好不容易谈妥一家国际品牌，投资超过八千万，还能带动上千人就业。我们县上下都很重视，贾县长亲自挂帅督导这个招商引资项目……”
好死不死，张主任又抬出贾仁厚做理由，这让贾仁厚非常恼火。
“张主任，你自己的问题自己说清楚，不要东拉西扯。”
贾仁厚指着张主任怒斥。
张主任看贾仁厚瞪着眼的凶相，懊丧地低下头。
他心里暗骂贾仁厚真不是个东西。
之前他找贾仁厚汇报时说过，食用菌厂不同意搬迁，但贾仁厚当即就明确地向他指示，为了外商能顺利进驻开发区，必须清除所有障碍，必要时可以动用一切手段。
张主任当时有顾虑，但贾仁厚却信誓旦旦给他打气：“凡事由我顶着，你怕个锤子。”
现在求锤得锤。
当锤子敲下来的时候，贾仁厚却远远躲开了。
信了这样的上司，那简直是妥妥的炮灰。
秦云东没有搭理张主任，转而询问贾仁厚：“你们招的是什么国际大厂，食用菌厂怎么就妨碍他们了？”
“那是一家欧洲大品牌，人家要建一个占地三百五十亩的厂区，并且要隔开农药饲料化肥企业在一起，我们为此重新规划园中园，对方很满意，但这个新园区正好涵盖了满文化的工厂，所以我们才动员食用菌厂搬走。”
贾仁厚介绍完情况，无奈地说，云峰县没有什么支柱企业，人家欧洲大公司愿意投资八千万建厂，还能提供就业岗位一千八百个，绝对是云峰县的最大招商项目了。
为了留住motion公司，云峰县班子会通过决议，为了云峰县的未来着想，务必全面满足客户的要求，谁敢阻挠都会被严厉处理。
贾仁厚看了看满文化，语带不满地说：
“有些人只是扒拉自己的小算盘，斤斤计较，不理解县里的良苦用心，对抗县里决策，人为制造冲突。往轻里说，这是典型的小农意识，说重了，这就是刻意破坏安定局面，阻挠全县经济发展的步伐……”
“贾县长，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怎么可能是坏人……我……”
满文化没啥文化，被贾仁厚说得脸红脖子粗，却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秦云东示意满文化不要接话，继续询问贾仁厚。
“我很好奇，欧洲大品牌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选择云峰县？”
秦云东确实很不理解，云峰县没有像样的主业，也没有完整的供应链，到底是什么样的企业愿意投资欠发达的云峰县？
“公司名字叫motion，是欧洲着名的健身品牌。创始人和秦书记一样，老家都是在云峰县。为了回报家乡……”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年湾。”
秦云东打断贾仁厚的介绍，大致已经猜出是谁。
“是啊，秦书记也知道他？年湾很不得了，现在已经是欧洲一流健身运动品牌的老板，公司正在筹划上市，听说他的身价已经超过一亿欧元，可以说是云峰县籍最有钱的人……”
贾仁厚以为秦云东听到年湾的大名就会改变态度，于是来了兴致开始介绍年湾在莫斯本从练摊创业到大获成功的神奇经历。
贾仁厚听说年湾的经历后，组团赶赴莫斯本拜访年湾，竭力做工作请他为家乡投资建厂。
年湾没有推辞就很快就承诺愿意为家乡人民做贡献。
他当即命令公司总经理亲自出面落实，尽快实现在云峰县建厂的计划。
没过一周，motion公司考察团就到了云峰县，该公司的总经理到开发区实地考察后画了一幅草图，要求建立一个园中园，这幅图就把食用菌厂涵盖在内。
“秦书记，年湾对家乡是一片赤诚之心啊，但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他的总经理提出的建厂选址要求，我总不能说办不到吧，那就显得我们太没诚意了。所以我才会答应，并让食用菌厂搬迁腾地方……”
“贾县长，不用解释了。”秦云东摆摆手，“不管云峰县有什么理由，既然开发区和食用菌厂签了合同，那就不应该单方面违约。如果协商不成，那就还要按合同办事。现在讲求的是依法治国，诚信立县嘛。”
满文化立刻高兴地站起身举大拇指赞成：
“是哩，秦书记说到我心里去了。人都应该讲诚信，凭啥来个大企业就要牺牲我。我也没少为云峰县纳税做贡献……”
秦云东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以免让贾仁厚下不来台，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解决。
他转头看向贾仁厚，放缓语气耐心地给他做工作。
“云峰县如果因为年湾财大气粗就随意撕毁协议牺牲食用菌厂，那想投资云峰县的企业会怎么看云峰县，谁还敢相信云峰县做出的承诺，这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吗？”
秦云东虽然说话还算客气，但明显是责怪贾仁厚和云峰县领导班子见利忘义的短视行为。
贾仁厚尴尬地笑了笑，接着又叹口气：
“秦书记说的道理，我们做基层工作的都明白。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云峰县家底薄，招商任务重压力大。如果因为建厂选址做不到位，最终把这八千万投资搞黄了，我和县委都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损失，也负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贾仁厚表面上是表达自己的难处，却又很含蓄地在说秦云东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做基层工作很难，上级领导可以说正确的漂亮话，但要基层完成任务又不违规，哪有那么好的事。
最后都是上级做好人，坏人都是基层干，基层简直是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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