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昀一一如实回答老夫人的问题，只是他独来独往惯了，实在不太懂得如何与人亲近，老太太握着他的手表示亲昵时，他只会整个人像木桩子一样僵在原地。
好在老夫人不在意这些，沉浸在祖孙俩难得相见的喜悦里：“那就好，这次回来，多住几天，正好快到端午了，留下来一起过节吧。”
顾昀的计划是，办完赵凌越的事，一天都不多停留，马上回三河寨，可望着老太太的眼睛，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点了点头。
“近日朝里事务繁忙，你爹已经忙得好几日没有回府，等他明日回来，你再去拜见他，你们父子俩也好好沟通沟通。”老太太了解自己这个孙儿的脾气，为他操碎了心。
顾昀依旧乖巧地点头，同时也知道了父亲最近的动向，难怪今日回府，只有大夫人来见过他，却没见他爹的身影。
无论老太太说啥，顾昀就只有好和嗯两个字，要么就是不吭声只点头答应，老夫人聊了一会也觉得有些疲惫，便让人送顾昀回去。
“你这孩子呀，就是话太少，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这样可不好，你是我们顾家的孩子，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尽管去说去做，有奶奶给你撑腰呢，懂了吗？”
顾昀又是一言不发，光会点头，意识到老太太刚说过自己话太少，于是强行逼自己张口：“孙儿知道了，谢谢奶奶。”
这话换顾家别的孩子来说，肯定是撒娇的甜甜口吻，可从顾昀口中说出来，就是淡淡的疏离和抗拒。
老太太既心疼又无奈，当年侯府对顾昀和他娘做的事，确实是过分了些，可这孩子也是倔，要是他肯低头，给他爹撒个娇认个错，哪还能把他发配到三河寨那种破地方去受罪？
眼看着再聊下去，气氛又要变得伤感起来，老太太摆摆手，顾昀便规规矩矩地同她行了个大礼，然后离开了。
走出颐年堂不远，顾昀还能听到几个小丫头在背后悄声议论自己。
“看他那副清高的样子，也不知道装给谁看呢。”
“就是，真把自己当顾家少爷了，外室生的杂种，要不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老爷怕老太太生气影响身体，才不会认他呢。”
“真晦气，咱们侯府的名声都让他败坏了。”
“不得不说，他长得倒是挺标致。”
“他娘就是勾栏女子，靠脸吃饭的，生的儿子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呸，什么腌脏玩意，跟大少爷比差远了，大少爷还是嫡出的。”
“春兰，听你这话都快春心荡漾了，你是不是看上大少爷了呀。”
“你真坏！你才春心荡漾呢……”
后面女人们莺莺燕燕的笑声渐渐远去，顾昀脸色紧绷，用双手捂着耳朵，快步走开。回去的路上顾昀还在想，要是方才那些话让叶姝听到，肯定会冲上去教训那几个丫头。
想到叶姝，顾昀便心头一暖，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回到住的地方，叶姝和大宝居然还在正厅里等着顾昀，二人困得哈欠连天，强打着精神，一看到他，顿时都醒了，眼睛睁得老大。
“你可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叶姝迎上来，仔细地观察顾昀的表情，那神情好像是怕他在老太太那受了委屈，没看出啥异常，这才松口气。
被人惦记的感觉很不错，顾昀紧绷的神情终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放松，笑容也不自觉地出现在唇边：“我没事，就是陪奶奶多说会话，她还让我改日带你一起过去请安，想见见你。”
大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打断二人的话说道：“没事就好，那咱们早点休息吧，我都快困死了。”
小房间隔音差，晚上叶姝耳边都是隔壁大宝的呼噜声，她辗转反侧，怎么样睡不着，脑袋里回忆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想到明日要去见传闻中的顾侯爷，心脏就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第二日一早，叶姝早早地起床，先绕着清晏堂不大的院子跑了两圈，然后舒展筋骨，开始练赵凌越教她的基本功，只有这样，她才能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
清晏堂的两个丫头起的比叶姝晚，看到叶姝在院子里练功，好奇地站在旁边围观。
一开始她们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穷乡僻壤来的野丫头，无他，仅仅是因为顾昀不受宠，连带着他的朋友也被人看不起。
可是看着看着，叶姝行云流水的一套连招，让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看呆了，忍不住拍手为她叫好。
同样是差不多的年纪，两个丫头看上去干干巴巴，叶姝则是气血充盈，浑身都透着使不完的牛劲儿。
“你这练的是什么功呀，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学学？”两个丫头里稍微活泼些的那个，主动上来和叶姝搭话。
想不到叶姝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两个丫头兴奋不已，跟着叶姝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毕竟是年龄相仿，三个小丫头很快就熟络起俩，话也跟着变多，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顾昀一大早出门就看到这副光景，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三河寨。
不愧是叶姝，适应能力堪比野草，根扎在哪儿都能蓬勃生长，顾昀最佩服、也最欣赏的就是她这一点。
“少爷，您醒啦，夫人交代过，老爷今天回府，中午让您过去一起用午饭。”
两个丫头和叶姝混熟后，连带着对顾昀的态度也好起来，昨天还是碍于顾昀主子的身份，不得不装出尊敬他的样子，其实打心眼里看不起他，这会因为叶姝的缘故，对顾昀也有了改观。
“老爷回来了吗？”顾昀问道。
“还没呢，昨儿宫里出事，老爷一晚上都没回来，直接在宫里留宿了。”
顾昀闻言点点头，却没回屋，来到院子里的石凳前坐下，两个丫头被他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捂着嘴偷笑，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叶姝端起顾昀面前的杯子，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明明喝的是茶，却让她喝出白酒的气势。
顾昀见她才来一天就适应得如此好，心里也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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