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红书打听到，一条新的纺织生产线，要十几万。
他将家里的存单都拿出来，把那算盘珠子扒拉过来扒拉过去，怎么算，都还差很多很多。
“今天你从县里回来，就一直在算账，什么账这么难算？”
许巧珍纳闷地问，她刚喂完鱼，满头大汗，抓着一条毛巾用力擦着。
关红书将算盘归零，略带沮丧地说，“我想买一条毛巾生产线。”
“啥？你咋又想一出是一出呢。”
“当年，说要养鱼的是你，现在鱼塘生意好了。家里刚缓过来点劲儿，你又瞎折腾啥。”
许巧珍不懂，放着轻松的好日子不过，他怎么净瞎琢磨呢。
“鱼塘的生意，虽然不错，但是产出有限。我想做点大的生意。”
关红书将算盘收起来，语气坚定地回答。
“得了吧，咱家现在正要补充新鱼苗的时候，这又是一笔本钱。你干啥，都不能耽误鱼塘的事！”
许巧珍下了死命令。
“知道了，不会耽误养鱼的。我也就合计合计，钱还差的远着呢。”
关红书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算过了，就算每年都有这么好的生意，鱼塘一年的产出也是有限的，要想攒够买毛巾生产线的钱，得狗年马月了！
他等不了，他一天都不想等。
昨天回来的路上，他碰到了西装革履的李庆晨。
他阴阳怪气地打招呼，“这不是红书嘛。这阵子可忙坏了吧。瞅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渔夫。你闻闻你身上的鱼腥气，隔八条街都能闻见，亏你媳妇儿受得了你！”
关红书小时候跟李庆晨打过架，后来念书的时候抢着做班长，长大后，又互相较劲儿，看谁的日子过得好。
二人谁也不服谁。
两人见面，总是红着眼，跟一对儿斗牛似的。
原本李庆晨也没比关红书强到哪里去，起码关红书这么认为。
自从李庆晨贷款买了设备，开了纺纱厂，两人的差距才逐渐拉开。
他关红书不服！
“别愣着了，赶紧帮我去把鱼塘清一下，晚些时候，该买鱼苗放进来了。”
许巧珍手里拿着一把大铁锨，塞进关红书手里。
关红书强打着精神，跟她一起去干活儿。
关红书身高一米八，常年劳作，一身腱子肉，干起活儿来，麻利又潇洒。
许巧珍看着脱了上衣的关红书，想到什么，忽地就红了脸。
关佳琪搬着小板凳，坐在树凉儿下，磕着瓜子，瓜子皮扔了一地。
“娘，你当年是咋认识俺爹的？”
她看到许巧珍的红脸蛋，心里顿时起了八卦的兴趣。
“你爹跟俺是同学。以前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他光着大脚丫子，跑得却最快。”
关红书嘿嘿一笑，豪不谦虚地说，“咱凭的是真本事！”
“我看你是家里穷，舍不得穿鞋跑吧。”
许巧珍回忆起当年的经历，心里欢快了不少。
“那时候，爹娘去世了，大哥一个人拉扯我，能吃上饭就不错了。统共就一双布鞋，还破了俩洞。”
许巧珍想起他那双缀着补丁，却还漏出俩大脚指头的鞋子，忍不住笑了。
“话说回来，咱家大哥对我，简直没话说。”
关红书感慨。
“大伯对我也好呢。家里的烧鸡，鸡腿鸡翅都是我吃！”
关佳琪眯着眼，提到烧鸡，嘴里就馋呢。
“家里这几天这么热闹，大嫂也没带孩子来玩。”
许巧珍遗憾地说。
“你别多想，大哥要上班。大嫂一个人既要忙地里，又要忙家里。没时间带孩子来玩儿，也正常。”
关红书赶紧解释。
“你说得也对。等会儿，咱捞一条大鱼，给嫂子送过去，孩子们正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
许巧珍笑着说。
“我媳妇儿真好！”
关红书笑着夸赞。
许巧珍不好意思地装作没听见，埋头干活儿。
关佳琪立马接着拍马屁，“我娘好，我爹也很好。”
“爹，我想去供销社逛逛，我的大白兔没了，再给我买一包，好不好？”
她见此时气氛融洽，逮着机会，提要求。
“中，明天，我带你和你娘一起去供销社。让你娘看有啥喜欢的，咱一块儿买！”
“爹，你是天底下最好的爹！”
三人说说笑笑，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中午，许巧珍捞了两条鱼，一条自己吃，一条宰杀干净后，装盆子里，让关佳琪给关红辰家送去。
关佳琪捧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盆子，兴冲冲地往大伯家跑。
结果被一块砖头绊了脚，摔了个大跟头。
盆子被她丢了出去，鱼也洒在地上。
“呜呜，好疼！”
关佳琪坐在地上，揉着小膝盖。
她掀开裙子一看，膝盖上已经磕破了皮，渗出鲜红的血迹。
她的眼泪啪啪掉，她从小就怕疼。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也没人看见，没人扶她起来。
她只好自己爬起来，将鱼捡进盆子里，继续往大伯家走。
“跟你们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不要抢菜吃！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吗？整天抢，整天抢！”
刚进大伯家门，就听见大伯母的尖厉的骂人声。
“大娘，我来给你送鱼啦！”
关佳琪调整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表情，努力挤出笑容。
“琪琪，你来了。”
大伯母不冷不热地招呼。
“我娘让我来送鱼。已经杀好了，我放这里啦！”
关佳琪知道大伯中午不回家，一刻也不想在大伯家多待，放下盆子，就想溜。
“等等！”
大伯母在身后大喊一声。
关佳琪立马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脚，乖乖地站在原地，糯糯地问，“大娘，还有事儿吗？”
“你摔跟头啦？”
大伯母盯着关佳琪的裙子，把她拉过来，啪啪几下，把裙子上的黄土拍干净，“摔破没？”
大伯母依然凶巴巴地问。
“没事儿，没破皮。”
关佳琪捂着小裙子，盖住膝盖。
“这孩子，干啥都毛毛躁躁。坐这儿，让大娘看看。”
大伯母黑着脸，哪怕说出来的是关心的话，却让人心里发怵，生怕她下一秒就抄起擀面杖打人。
“大娘，我娘喊我吃饭啦！”
关佳琪趁着大伯母松手，赶紧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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