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秦远舟，却又在半空中顿住，颤抖着收了回去。
“孩子……”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妈妈……妈妈对不起你！”
这句话一出口，黄夫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哽咽起来。
秦远舟依旧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黄夫人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断断续续地说道，
“孩子……当年……当年从老家回京市的路上，走到这附近的沿溪村，我就……我就走不动了……生了你们……你们两个……”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回忆那段经历让她痛苦不堪，
“我……我生下你们后就大出血，昏迷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接生婆……接生婆就告诉我，只活了一个……她说另一个……没气了……”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哽咽着继续，
“我当时……太虚弱了，也太伤心了……看了一眼那个……那个没气的孩子……就让她……让她抱去……好好安葬了……我……我从来……从来也没怀疑过……是她……是她做了手脚啊……”
黄夫人哭得泣不成声，几乎说不下去，
“孩子……你别怪妈妈……妈妈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还活着……”
她抬起泪眼，急切地看着秦远舟，
“这些年……你……你过得好不好？他们……对你好不好？”
秦远舟看着她痛苦自责的样子，心中那点仅存的怨怼似乎也消散了些。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回答，
“我的养父母对我很好。我从小到大，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听到这话，黄夫人像是得到了一丝安慰，又像是更加愧疚，她连连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她擦了擦眼泪，目光带着一种急切的补偿心理，
“孩子，你放心，妈妈一定会补偿你……你想要什么……妈妈都可以给你……黄家的一切……”
秦远舟静静地听着，在她话音落下后，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锐利，直接切入了核心，
“黄夫人，这些补偿的话，我们稍后再说。”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黄夫人的眼睛，
“您今天来，是想给黄景文求情的吧？”
黄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中的希冀和刚刚燃起的母子温情，仿佛被这一句话瞬间浇灭了。
秦远舟看着她的反应，心中了然，语气没有丝毫动摇，继续说道，
“如果是这样，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求情也没用。”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
“黄景文策划谋杀，证据确凿。就算他最终没有得手，也难逃法律的严惩。等待他的，不是死刑，也必然是无期徒刑。”
黄夫人怔住，听到秦远舟那冰冷而决绝的话语，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她无力地摇着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恳求，
“不……远舟……求求你……他……他只是一时糊涂！他不是真的想害你……他从小就好强，又被他爸爸……也许是嫉妒……是怕你回来抢走他的一切……他才做了傻事啊！你就不能……看在……看在……”
她想说“看在我是你母亲的份上”，但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剩下徒劳的哽咽。
秦远舟看着她痛苦的样子，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是平静地打断了她，
“黄夫人，他是不是一时糊涂，不是我说了算的。”
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证据确凿，蓄意谋杀是重罪。公安部门和法院会根据事实和法律做出判决。这不是我个人能够干预，或者说情就能改变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法律是公正的，他难逃法网。您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想想怎么配合调查，或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这番话如同冰水，彻底浇灭了黄夫人心中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知道，秦远舟说的是事实。
黄景文的罪行，桩桩件件都有证据，根本无可辩驳。
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无声的泪水滑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
“我……我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继续说道，
“我……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认回黄家……出了这么多事……我知道……我没这个脸……”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秦远舟的脸上，带着一丝卑微的希冀，小心翼翼地问，
“但是……我能不能……以后……常来看看你？就……就看看你？可以吗？”
秦远舟看着她，眼神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侧开了目光，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黄夫人将这沉默解读为一种默许，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再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让彼此更加难堪。
她缓缓站起身，身体还有些摇晃，林晚柠下意识地想去扶，但黄夫人轻轻摆了摆手。
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最后看了一眼秦远舟，眼中充满了未尽的歉意和复杂的情感，声音低沉却异常认真地说道，
“远舟……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任何麻烦……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你。”
这或许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表达的补偿方式了。
秦远舟抬眸看向她，目光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谢谢黄夫人的好意。”
礼貌，却也疏离。
黄夫人苦涩一笑，不再多言，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出了春晓堂的小院。
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落寞和苍老。
院子里，秦远舟和林晚柠看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黄景文的落网，似乎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轻松，反而因为黄夫人的出现，扯出了一段更加复杂和沉重的过往与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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