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温柔缠绵，山涧叮咚，衔着星光。
沈眠模糊睁眼，意识有些许涣散，泛着水雾的眸子看不清，只有瘦长的树影在晃动。
意识逐渐回拢，沈眠如梦初醒。
小师弟离华新收的徒弟急需一味药草救命，反正他也睡不着，索性便带着药童山下采药。
迷雾森林地如其名，这里毒瘴弥漫，如烟似雾，让人难以看清前路，而且虫蛇横行，稍不留意就会丧命。
好不容易采到了药，正往回走，意外却在瞬间降临。
只见一条浑身碧绿、斑纹交错的蛇犹如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从草丛中弹射而出，直扑向跟在身边的小药童。
说时迟那时快，沈眠凭借多年采药的敏捷身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力将药童猛地一拽，使其脱离了蛇的攻击范围。
电光火石之间，那蛇顺势调转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咬在了沈眠的手臂上。
毒液迅速蔓延开来，沈眠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秒，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好消息：是痴红女。
坏消息：是痴红女。
痴红女的毒液不会令人顷刻毙命，其毒牙刺入皮肉后毒液会迅速入侵神志，被咬伤者会感受到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和欲望在体内蔓延，唯有行房之术可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沈眠既然没死，自己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所以就是说，他和人睡了，准确来说是被人睡了，深更半夜在荒无人烟的小树林里，自己的第一次就这么交代出去了。
沈眠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也在心底悄然升腾起来。
自己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头一次破戒竟然是在这不起眼的小树林里？而且更令他感到羞愤欲绝的是，自己竟然还是处于被动、被压制的一方！每每想到此处，沈眠便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对方碎尸万段才好。
甚至有一个瞬间，沈眠想趁着夜黑风高杀人灭口，一了百了，这样一来，今晚所发生的一切便能永远地被深埋地下，再不会有人知晓。
可感受到小药童步子飞快，手臂稳稳抱着他，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中，沈眠可以明显察觉到对方此刻内心的紧张与不安，沈眠终究没能下去手。
罢了，恩将仇报不是他沈听白的作风。
要不说仙君的格局就是大呢，沈眠自己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身体每一寸都好痛，身后某处更是灼痛，沈眠连头发丝都懒得动，鼻尖充斥着淡淡的药香，沈眠没忍住多闻了几口，柔软无骨的手轻轻戳了一下墨羽急速起伏的胸膛，“停……停下。”
沈眠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嗓子真是难听，一个人的声音怎么能哑成这样？
说是破风箱也不为过。
沈眠再次动了杀心，这次是对他自己。
“仙君？您醒了？”墨羽停下脚步，声音颤抖哑声道。
“嗯。”直到脸因为惯性贴到一处滚烫，沈眠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是墨羽的衣裳，准确来说是墨羽用衣裳将他裹起来，连脑袋都笼罩上，沈眠的脸又红了，“你要带本座去哪？”
墨羽：“回宗啊，仙君，更深露重，您身体吃不消。”
“等一下，你确定，就这样带本座回去？”沈眠面色不太好，他出来时执勤的弟子是知道的，这若是被别人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那他真就不用活了，想着，召唤出牵机来，翻翻找找，寻出一个符箓，“用这个。”
墨羽：“好。”
两人没耽搁，符箓被点燃的瞬间，二人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双双出现在南山别苑之中。
别苑坐落在山林深处，清幽安静，是沈眠的私人之所。
四周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可看似无害之地到处都是陷阱，说不定哪株草吃人，哪朵花咬人，以至于门内弟子们都对其心生敬畏，不敢轻易靠近。
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墨羽。
作为一直在沈眠身边伺候的贴身药童，墨羽总能够在这片别苑中自由穿梭，来去自如。
墨羽柔地将沈眠放置在床上，动作细致入微，生怕弄疼了他。
安置好沈眠后，墨羽又来来回回几趟，将浴桶填满水。“仙君，洗澡水好了，弟子扶您去泡泡吧。”
墨羽脸上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平静，同往日般波澜不惊，可背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攥在一起。
“不用，我自己来。”沈眠正心烦意乱，再加上身上因为之前的经历而变得黏腻不堪，让他感到十分不适，“你先下去吧。”
墨羽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房门，留下沈眠独自在屋内享受难得的宁静与放松。
墨羽离开之后，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沈眠沉重又略显拖沓的脚步声。
沈眠拖着疲惫的身子爬进浴桶，刚接触到那温热的水，一股强烈的刺激感瞬间传遍全身，尤其是不可言说的某处，更是被这股温热刺激得厉害。
“啊嘶——”沈眠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了桶沿，身体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猛地一颤，激得他险些从桶里跳出来。
不过最终，他还是强忍着不适，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沈眠心里苦，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早知道当初就不走捷径了，非要缠着师尊学什么医术药道，搞的自己修为垃圾不说，连条蛇都搞不定，废物点心一个。
墨羽并没有走，他站在屋外候着，一听沈眠呼痛瞬间冲进屋，站在屏风处，“仙君，您怎么了，可有受伤？”
“谁让你进来的！”沈眠躲在屏风后将自己塞进桶里，“我没受伤，快滚出去！”
“墨羽不走，仙君，我不放心你。”墨羽执拗站着不动。
沈眠无奈叹气，墨羽这孩子看似温柔腼腆，骨子里犟的很，“我真没事，刚才脚滑了，你先下去……洗干净再换身衣裳，等我洗完有话找你说。”
墨羽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汗味，让他自己都不禁微微皱眉。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弟子遵命。”
屋内弥漫着浓郁的水汽，清新宜人的皂角香在空气中缭绕，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沁人心脾。
然而这股清香之下，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味，悄悄在沈眠心间徘徊不去。
药香不源于他，药香却只属于他。
沈眠手腕上有两个深紫色血洞，那是痴红女的毒牙所致，除此之外身上全是暧昧的痕迹。
密密麻麻的吻痕覆盖在他的肌肤之上，每一道痕迹昭示着刚才发生的荒唐事。
沈眠静静地仰望着房梁，眼神迷离，思绪渐渐飘远……
墨羽是沈眠捡回来的，也是沈眠的第一位患者。
当时墨羽奄奄一息，伤的很重，全凭沈眠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这才捡回一条命。
虽说对于当初年仅弱冠初学医术的沈眠来说，也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成分在里面，可说到底，沈眠对墨羽是有救命之恩的。
“你醒了，还真是命大。”沈眠掌心贴在小少年额头，感受着他的体温，“我只会怎么杀人，最近才跟师尊学习医术，谢天谢地你活了，否则我这道心还没立就要破了。”
小少年浑身缠满绷带，只有脑袋露在外面，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救他的恩人出神。
沈眠一袭红衣，明媚肆意，狐狸眼摄人心魄，美得不可方物。
这就是仙人吧，长得真好看。
仙人妙手回春，把他从鬼门关里抢回来，给他治伤，换药，包扎……等等！
包扎。
那岂不是说明仙人他……
少年的脸色绯红。
“喂！”沈眠瞧着小孩愈发红润的脸色感到不解，“你脸好红，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少年刚要开口，只见着漂亮仙人的脸在视野里骤然放大，随后额头与一处柔软相贴，冰凉清香，很舒服。
沈眠的气息打在少年脸上，鼻尖对鼻尖，额头对额头，就连唇瓣也离得极近，快要贴在一起。
少年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连伤口都是痒的。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憋死的时候，沈眠大发慈悲的离开了。
额头温度一空，连同少年的心跟着一滞。
沈眠兀自说道：“奇了怪了，这也不烫啊，难不成用错药了？不行……我去找师尊看看。”
少年见他要走，连忙开口：“我……咳咳咳，我没事。”声音微弱，耗费了他大半的力气。
沈眠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原来你会说话啊，没事就好，我怕我给你治死了。”
“仙人医术高明，我觉得已经好多了。”
“仙人？”沈眠笑了一声，心情很是愉悦，许是第一次救人成就感满满，多和他聊了几句，“我可不是什么仙人，我叫沈眠，我师尊是玉宇琼楼的宗主——元初道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艰难开口：“墨羽。”
“风雨伴愁眠。”沈眠摇扇笑道，“你同我倒是有缘。”
墨羽：“是……羽翼的羽。”
“那就是——黄田轻飞羽，远山抱醉眠。”沈眠合扇，调子慵懒：“小羽儿，以后你跟着我吧？”
墨羽：“可……可以吗？”
沈眠：“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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