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季时初的脑袋是完全空白的，全身像是触电般噼里啪啦的炸。
因为一直以来，少女看向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般澄澈纯粹。
就算真的喜欢他，大概也是像对何苗董瑞的那种喜欢，是对朋友的喜欢。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无所顾忌的对她好，放任自己偷偷地默默地在心里喜欢着她就好了。
因为只要他不说，这份友情就能够一直维系下去，什么都不会改变。
可现在……
少女看向他的眼神，分明就是恋慕啊！
季时初痛苦的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的是自己那糟糕的过去。
甚至就连未来，他也不知道会变得如何。
再次睁开眼睛时，少年的声音变得淡漠。
“樱之瑶，我从出生就没有父亲，母亲说他死了。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为了养活我拼尽了全力，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她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我能做的，就是好好学习。”
所以他每次都会考第一，决不允许自己从第一名的位置上跌下来。
可就算那个时候活的很辛苦，他也从未有过半点埋怨，也从不羡慕别人。
因为母亲对他的疼爱一点都不比别的孩子少。
有母亲的保护，他依然过得很开心，过得无忧无虑。
母亲最累的时候，会抱着他。
说只要看到他，什么苦就都忘记了。
因为她的儿子又乖又懂事，还软乎乎的好好rua。
直到冯祥的死，母亲残废，被折磨到精神恍惚。
那一刻，他才深知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弱，小到连保护母亲都做不到。
还好，他用了一只耳朵为母亲换来了安宁。
他一点都不后悔。
从那之后，从未打过架的他学会了打架。
母子俩无依无靠，他什么都没有，只能用拳头保护自己守护残疾的母亲。
起初，他谁也打不过，总被对方打的头破血流。
可他不甘心啊！不认输啊！
跌倒了就再爬起来！继续上就可以了！
除非他死了，不然他绝不会停手。
那些跟他打架的人都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
他本就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如何打架，用最硬的拳头。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输过了，也再也没人敢欺负他和母亲了。
他想过辍学，可却在母亲的泪水中放弃了这个念头。
因为母亲希望他上大学，上最好的大学。
最难的日子里，他背着双腿被截肢的母亲风餐露宿，捡垃圾，到工地上做最脏最累的活。
他的心愿很简单很简单：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找到好工作，赚钱，让母亲过好日子，为母亲换上假肢，让她重新站起来。
他所有的愿望，都给了母亲。
他想要的，就只是全世界最好的母亲能够好好的。
可樱之瑶的出现，终究还是让少年生出了不该有的念想。
如果说五岁那年匆匆的一面，留给他的只是一份浅浅地挂念。
那么再次重逢后，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肯定，自己喜欢眼前的少女。
失明的她，是那样惹人怜爱，他就是放心不下她。
毫无生气的她，挑食的她，发呆的她，不爱说话的她，拉大提琴时比星辰还耀眼的她。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像是刻进了他的脑子里，再也挥不去了。
他好喜欢少女软着嗓音喊他初初。
他好喜欢少女满心依赖的用小手牵着他的衣角。
他好喜欢少女每次吃他做的饭时满足的摇头晃脑，那多可爱啊！
他好喜欢少女为了他跟别人生气的模样，第一次为他骂人，凶人，甚至打人。
他好喜欢好喜欢少女的一切啊……
所以他只想把力所能及最好的都给她。
陪着她，保护她，守着她。
只想毫无底线的宠着她。
真是……
都怪少女太乖太乖了。
乖到他说什么她都听。
他知道自己完了。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的心，发现时，自己已经完了。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酸涩。
就算在不知道少女的身份前，在他眼中，少女也是天空的皎月，是遥不可及。
自己这副不堪的模样，能以朋友的身份守在她身边就已经是万幸了。
可在知道少女的身份后，那种巨大的落差感还是近乎一瞬将他吞噬。
现在听到少女竟然敢说喜欢他……
她竟然说喜欢他啊！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季时初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生生的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和樱之瑶岂止是云泥之别，他还是个右耳听不到的残废啊……
冯云有句话说的对极了，那就是他这样的人，连站在少女身边都不配。
他自己一直活在深渊，泥泞不堪，怎么舍得拉着那么乖那么好的少女陪他呢！
那他就真的罪该万死了啊！
果然从一开始就不该有贪恋的。
什么只要守着她的笑容就好，现在你却惹她哭了啊！
哭吧，很快就会好的。
不管有多大的伤痛，时间会抚平一切，总有一天会好的。
“樱之瑶，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
说完，季时初还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失聪的右耳。
樱之瑶看到这个动作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看着少年眼中不断翻涌的情绪。
她才不信呢，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不喜欢还这么宠她？
不喜欢心还跳的这么快？都快跳出来啦！
心跳才不会说谎呢，哼。
可别说什么电视剧里经常说的那些狗血的“换做任何人我也会那么做”之类的话，她才不信呢。
但。
最后樱之瑶什么都没问。
就算少年拒绝了她，可眼神中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喜欢你，可是这样的我又怎么敢喜欢你呢。
甚至在拒绝她后，少年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失聪的右耳。
她的少年，在自卑啊。
明明是比任何人都优秀的季时初，在面对任何人时骨头硬到不行的季时初，绝不服输绝不折腰的季时初，却独独在她面前没了那份骄傲。
这样当然不行呀。
所以她怎么还能问出口呢？也不能再追问了啊。
她啊，是真的得离开这里了。
樱之瑶就这样安静的看了季时初好一会儿。
她看到少年因为克制隐忍眼眶越来越红，她投降了。
她松开攥住少年衣角的手，又很乖的为自己擦干了眼泪，转身便走了，一次都没有回头。
这一刻，季时初的心也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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