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外的路上已有稀稀拉拉的行人，脚步声混着远处隐约的吆喝，飘进招待所的房间。
林云秀睁开眼时，陆明川正蹲在地上捆帆布行李袋，军绿色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边角挺括得像块砖。
旁边的小桌上摆着搪瓷碗，里头温着粥。
“醒了？”陆明川抬头，嘴角带着笑意，手里整理行李的手一顿，“快起来洗漱，我早起熬的粥，还蒸了肉馅包子，你洗漱完了正好吃。”
林云秀嗯了一声，慢吞吞坐起来，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哑着嗓子说：“你起这老早，咋不叫我？”
“看你睡得沉。”陆明川把行李袋往墙角一靠，拍了拍手上的灰，“坐了一天火车，多歇会儿才好。”
陆明川真是把宠老婆做到了极致，林云秀伸了个懒腰道了一声：“辛苦了！”便起身出去洗漱。
等林云秀端着水盆从外头回来，整个人清爽了不少，乌黑的头发，被她梳了两条麻花辫，露出白净的脸蛋。
两人坐在小桌边吃早饭，暄软的肉包子混着咸菜的咸鲜，陆明川见她咬包子时嘴角沾了油渍，伸手替她抹了去。
“刚才给队里打电话了，”他咽下嘴里的肉包子，“一会儿会有人过来接咱们，估摸着也快到了。”
话音未落，招待所楼下就传来吉普车“突突”的声，声音顺着窗户缝钻进来传入两人的耳朵里。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快速把碗筷收入空间里。
陆明川站起来看向窗户外面，笑着打趣说道：“今儿他们倒是表现的很积极。”
他是早晨起来才出去打的电话，这才多久的功夫，他们就已经到了。
速度真是够快的。
林玉秀歪着头，看着陆明川嘴角带着一丝戏谑：“陆明川，你也有鸡蛋里头挑骨头的时候？这好像不符合你的行事作风啊。”
陆明川面露无辜解释道：“媳妇，你以后就知道了，他们啊，可不是你想的那样，行了不说了，他们来了。”
随后门就被“砰”地推开，一个戴军帽的小伙子探进头，见了林云秀，立马立正站好，脸涨得通红：“嫂子好！我是周野，跟队长一个队的！您一路受累了！”
他很想做到目不斜视，可林云秀的样貌气质都很出众，不自觉的吸引了他的眼球。
哇，这就是队长媳妇吗？
长得真好看，是他见过所有女同志中最漂亮最出挑的一个。
他身后还跟着个军人，看着比周野高了一头，却是一副沉稳模样：“嫂子好，我是陈志峰。”
声音稳稳的不骄不躁，语毕还伸手就去提放在墙角的行李。
林云秀面带微笑，语气温和的应声道：“你们好！”
陆明川拍了拍周野的胳膊，遮住他的视线：“别杵着了，还不前头带路。”
周野哎了一声，颠颠地往吉普车头跑，临了又回头瞅了林云秀两眼，被陆明川瞪了一眼，才讪讪地钻进驾驶座。
陈志峰把行李塞进后备箱，等两人上了车，才绕到副驾驶坐好。
吉普车在土路上颠簸着，车门跟着哐当直响。
林云秀靠在椅背上看窗外，路边的白杨树一排排往后退，穿蓝布褂子的老乡扛着锄头往田里走。
周野从后视镜里偷瞄，见这位嫂子梳着两个麻花辫，蓝的确良衬衫领口系得整整齐齐，眼神亮堂，跟队里那些见了队长就脸红的姑娘们完全不一样。
“嫂子是头回来咱这儿吧？”周野忍不住搭话。
“嗯，头回。”林云秀笑了笑，转头看陆明川，“听他说你们这儿的棒子面窝窝香得很。”
她在心里偷笑，在外人看来，她可不是第一次来，以前偷偷过来跟陆明川跑出去玩的那几次都不算数。
陆明川嗯了一声，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部队食堂里张师傅做窝窝确实有一手，回头带你一起尝尝。”
“可不是嘛！”周野立马接话，“张师傅做的窝窝，暄得能弹起来，里头还掺了黄豆面，香着呢！”
“好好开车。”陈志峰突然开口，语气平平的却是给了周野一个警告。
他觉得今天的周野话多聒噪的很，没有一点纪律跟规矩。
周野吐了吐舌头，赶紧目视前方，只是嘴角还翘着。
他根本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只觉得队长嫂子人不但漂亮，说话还特别和气，想着多跟她说说话，等回去好跟队里人炫耀一番。
林云秀瞟了眼陆明川，见他一脸严肃的望着窗外，嘴角悄悄勾了下，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掐了一把，低声说：“你注意着点，那可是你的战友。”
陆明川转头看她，严肃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知道了。”
车子拐进家属区时，墙头上的喇叭正放《东方红》，调子在红砖楼间荡来荡去。
一排排四层的家属楼矗立在那儿整整齐齐，墙面上的白灰被雨水冲出几道深褐色的印子，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阳台上支着竹竿，晒着军绿色的褥单，还有平日里的衣服。
“到了。”陆明川先下了车，绕到另一边拉开门，伸手扶了林云秀一把，“三单元一楼东户，带个小院，你瞧瞧。”
他掏出钥匙打开院门，陈志峰已经把行李拎进了院里。
小院子地面收拾的干干净净，墙角堆着半垛煤球，旁边还放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
就在这时候，隔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围着蓝布围裙的妇人探出头，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陆队长，你是回来了？”她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目光落在林云秀身上，笑得眼角堆起细纹，“呦，这就是你爱人吧？啧啧，长得可真俊！”
“是呢，红梅嫂子。”陆明川笑着应道，侧身介绍，“云秀，这是李政委的爱人刘红梅，你叫嫂子就行。”
林云秀往前站了站，大大方方地喊：“红梅嫂子好。”
“哎！好！好！”刘红梅拉着她的手不放，掌心热乎乎的，“云秀，瞧着就知书达理的。以后咱就是邻居了，低头不见抬头见，有啥活儿缺啥东西，尽管跟嫂子说！”
她打量着林云秀，见她衬衫领口系得周正，头发梳得也利落，说话温温柔柔的，不像院里其他军嫂那样咋咋呼呼，心里先有了几分喜。
这姑娘看着就是个有文化的，跟陆明川这沉稳性子倒是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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