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速,叶玉玉看着副驾上儿子又掩口打了个哈欠,不由得失笑。
“怎么?昨晚和顾雪彻夜长谈了?”
后座的两个姑娘,尤其是柳熙然,笑了起来。
“没...”夏禹无奈,“就聊了会儿天,然后就睡了。”
按照原本的“轮换”,昨晚他本该和柳熙然一屋。但考虑到今天要专门陪她们姐妹俩,加上柳熙然自觉“定力不足”,最后主动领走了夭夭,两人睡在了一块儿。
因此,昨晚便是夏禹与顾雪同屋。
“都聊什么了?”叶玉玉目视前方,随口问道。
“聊...未来家里至少得是个复式才行。”夏禹一本正经地说道,“妈,您看...”
叶玉玉瞥他一眼:“看什么?到时候让你妈我再给你设计设计?让你爸帮你张罗装修?”
夏禹讪讪一笑。后座的柳熙然已经笑得肩膀轻颤,连唐清浅的嘴角也弯起了弧度。
“咳,”夏禹清了清嗓子,顺势转了话题,“现在手头有点积蓄了,我们几个商量着...打算买辆车。”
“嚯,”叶玉玉这回话里带上了真实的讶异,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座的两个姑娘,“都商量好了?”
“嗯!”柳熙然用力点头。
“我昨晚大致看了看,不过最好还是去线下实际试驾。”唐清浅开口——她昨晚看到一点多,若非今早要赶路,恐怕还能看更久。
叶玉玉看出来孩子们是认真的,便继续问道:“要不要我帮你们参谋参谋?”
“不用了,让我们自己来吧。”夏禹温声道,“一起商量着选,新车总不至于被坑,顶多没有那么优惠,不过我觉得应该还好。”
“厉害。”叶玉玉只能这么感慨。想想柳熙然和唐清浅这个年纪时的自己,还正和夏奇体验着校园生活,琢磨着那个“老实人”还有什么追人的招数呢。
这么一想...自己儿子,倒是在某些方面,远远走在了父母当年的前面。
车子驶入江城地界,窗外的景致逐渐被城市的繁华所取代。
“准备先去哪儿?”叶玉玉问道,目光转向夏禹。他最终还是没有穿正装——毕竟只是扫墓,柳熙然也只穿了常服。夏禹觉得,不必穿得过于正式,以免显得突兀而不自在。
“把我和夏禹送到老宅那边吧。”柳熙然开口,语气平静,“我爸应该在那儿。那边离妈妈的位置也近。”
“嗯,好。”叶玉玉点点头,随即声音放轻了些,温和地说道:“熙然,妈妈一直都在。”
她没有明说,这句“妈妈”究竟是指代她自己,还是指天上始终注视着柳熙然的孟曦。
柳熙然笑了。
“好,妈妈。”
这声回应同样含混,却仿佛同时应和了两个人。
“中午我来接你。”唐清浅看向夏禹,简洁地交代,“我先回公司,和我妈聊聊。”
“好。”夏禹点头。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抵达时已过九点。上午的时间,终究还是略显匆忙了。
叶玉玉虽不清楚老宅的具体位置,但有柳熙然指路,车子稳稳当当地将两人送到了地方。
老宅门环是暗沉的铜色,透着岁月摩挲过的黯淡。柳熙然抬手,叩了叩门环。
里面很快传来脚步声,门被拉开。柳中源站在门内,穿着素色的衬衫和长裤,衣袖挽至小臂。
他看到门外的柳熙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很自然地越过她,落在了稍后半步的夏禹身上。
没有惊讶,也没有不悦,只是一种平静的了然。
“来了。”柳中源侧身让开,“进来吧。”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但这份“预料之中”本身,就比上次在体育馆时少了许多无形的隔阂。
柳熙然“嗯”了一声。夏禹也跟着点头致意:“柳叔。”
“坐。”柳中源指了指沙发,自己走到一旁的茶海前,开始烧水,准备泡茶。
柳熙然拉着夏禹在沙发上坐下,习惯性地想靠着他,又看了眼父亲挺拔的背影,微微挺直了脊背,手却悄悄地在身侧,碰了碰夏禹的手指。
夏禹回握住她,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按了按,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水很快烧开,发出轻微的鸣响。柳中源熟练地温杯、投茶、冲泡,浅碧色的茶汤注入白瓷杯中,袅袅热气带着清雅的香气升腾起来。
他将两杯茶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自己也端了一杯,在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一时间,厅堂里只有茶香氤氲,谁也没有先开口。
柳熙然端起茶杯,小心地吹了吹,抿了一小口。夏禹也端起茶杯,道了声谢,慢慢品尝。茶是好茶,入口微涩,回甘悠长。
“东西都准备好了?”最终,是柳中源打破了沉默,目光看向柳熙然。
“嗯,在包里。”柳熙然点头,指的是扫墓用的香烛鲜花。她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多带了一份。”
“现在倒是会处理事了。”柳中源听明白女儿的意思。
“她喜欢热闹,”柳中源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们听,“尤其是春天。说看着这些草木一天一个样,就觉得活着真好。”
他顿了顿,“以前每年这时候,她都要拉着我去郊外,看桃花,看梨花,看那些我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熙然小时候也跟着去,跑得满身是泥,她也不恼,还跟着一起笑。”
这是柳熙然第一次听父亲用这样的语气,主动提起关于母亲的、如此具体而温柔的细节。不是沉重,不是遗憾,只是带着遥远怀念的平静叙述。
她鼻子微微有些发酸,垂下眼睫,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夏禹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后来她病了,出不了远门,就在院子里种了好多花。”柳中源继续说道,“说这样春天到了,在家里也能看见。那株石榴,就是她最后一年亲手栽的,说等熙然长大了,能吃到自家树上的石榴。”
“可惜,那株石榴树...后来到底没能留住。”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极淡的怅惘。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喝了一口。
“熙然。”
这是柳中源少有地、如此唤她的名字。柳熙然闻言,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些。
“当年家里为了给你母亲治病,经历过相当拮据的时期。”柳中源继续说道,语气平直,“当然,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儿脸上,“钱这东西,当然有它的意义,可有时候,它的意义又没那么绝对。所以过去我管着你,不让你在那些...不必要的地方花费太多心思。”
柳熙然抿了抿唇。她知道,父亲指的是去年她打工挣钱的事。
“我也知道,婉容对你一向大方,私下也没少贴补你。”柳中源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熙然,我想让你明白,用钱要有度。平日不觉得,真到了紧要关头,一分钱也能难倒人。”
“我知道了...爸。”柳熙然轻声应道,声音有些干涩。
“夏禹。”
“嗯。”夏禹抬起眼,示意自己在听。
“即便只从最功利的角度看,我也听过婉容对你的评价。”柳中源的目光转向这个年轻人,眼神锐利而平静,“有想法,也有胆识。她也跟我提过你,熙然,还有清浅之间那些...复杂的关系,包括淮州另外那两个小姑娘。”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并非对女儿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从未点破,一直保持着观察与接触。
随即,柳中源从衣兜里取出一张银行卡,径直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动作干脆,没有半分犹豫。
“卡里有四十万,密码是孟曦的生日。”他的声音平淡无波,“这是给熙然的。以后我还会继续往里面打钱。往后她的开销,可以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柳熙然愣住了,有些无措地看向夏禹,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
“所以呢?”
夏禹的反应却很平静。他没有去看那张卡,只是抬眼,安静地等待着柳中源的下文。
“只要我女儿有离开的念头,她随时可以走。”柳中源说得清晰而冷静,没有掺杂太多情绪,“因为她不欠你什么。”
这是身为父亲,在他无法完全理解的情感模式里,所能想到的最实际、也最直接的保障。
“好。”
夏禹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这份过于清晰的回应,反倒让柳中源微微怔了一下。他原以为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多少会有些情绪,会争辩些什么感情无法用金钱衡量的道理。
“卡里的钱,我一分不会动。”夏禹顿了顿,继续说道,声音沉稳,“而且将来,我也会往这张卡里存钱。”
这个回答,完全超出了柳中源的预料。但转念想到上次在体育馆,这个年轻人同样出乎意料的沉稳表现...似乎又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
柳中源深深地看了夏禹一眼,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
“熙然,把卡收好。”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窗外的阳光又移动了几分,将客厅的一角照得更加明亮。茶几上那张薄薄的卡片,静静地躺在光影交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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