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快看，那些鱼游走了！”
慕容昱的声音传来，云琼华闻声看去，那些白鱼已游向太平湖西南角，倏然间不见了踪迹。
慕蓉沅凝视湖面许久，转而看向云琼华。
“皇嫂，臣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摄政王但说无妨。”
“太平湖依照京都形状而建，鱼群又自东南游向西南。据小王所知，昭宁寺位于京都东南，而时大人的府邸，便位于京都西南。”
“哦？摄政王所言，倒是有趣。”
云琼华勾唇，云琼盈的面色却逐渐阴沉下去。
慕蓉沅接着开口：“敢问时夫人，您腕上的佛珠，是从何处得来？”
他话音刚落，云琼盈便猛然抬眸，直直地瞪着云琼华。
云琼华迎上她的目光，对她挑眉微笑。
云琼盈打了个寒颤，眼神中渐渐浮现起恐惧。
她此刻才明白，云琼华也重生了。
云琼华知晓她前世倾心皈无，从登基庆典时，就设下了天罗地网，等着她上钩。
“时夫人？”慕蓉沅的声音又响起。
听在云琼盈耳中，这声音便如同恶鬼索命，她无可奈何地开口。
“……是昭宁寺一位僧人所赠。”
“不知这位僧人现在何处，他可是上天赐给我大楚的活佛。”
慕蓉沅步步紧逼，云琼盈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那僧人法号皈无，正在臣的府邸，替臣之亡母祈福。”
时怀瑾的声音响起，云琼华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皈无既然是上天认定的活佛，臣也不好再留他。”
“明日一早，臣便送皈无入宫，入法华殿，替大楚祈福。”
云琼华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云琼盈愤恨地看向时怀瑾。
她未想到，时怀瑾会背弃约定，背刺于她。
时怀瑾却不以为意，眼神淡淡，毫无波澜。
计划达成，云琼华只觉心情大好，便俯身将手中的河灯放在水面。
一盏盏河灯入水，太平湖一片祥和安宁。
放灯仪式结束后，时怀瑾随引路的太监，向宫外走去。
景色不停变换，时怀瑾的脚步微顿。
“公公，我们走错了，这不是出宫的路。”
领路太监恭敬回道：“没走错。时大人，您随奴才走便是。”
时怀瑾喉咙微微滚动。他常出入宫廷，怎会看不出，这是前往仁寿宫的路？
只是一时间，他猜不出，云琼华究竟意欲何为。
一轮圆月高悬天幕，宫墙外，时怀瑾的马车绝尘而去，车内却空无一人。
宫墙内，时怀瑾已走到仁寿宫门前。宫门虚掩，门前只有环瑶一人。
“时大人，您请进吧。”
环瑶开口，时怀瑾正要向她询问，环瑶已先一步行礼走远。
时怀瑾只得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了宫门。
“你来了。”
云琼华端立院中，身着一袭月白长裙，发间只点缀一枚朝颜簪子。
月光倾泻，烛火摇曳，她艳丽的面庞显得柔和又妩媚。
时怀瑾凝视着她，眼中有片刻失神。他薄唇微抿，心跳骤然加速。
不知怎的，他觉得这幅画面异常熟悉。
云琼华莲步轻移，走向时怀瑾。时怀瑾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后退几步。
“怎么？玉郎怕我？”云琼华巧笑嫣然。
“微臣……”时怀瑾的声音格外沙哑，一开口，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微臣不敢。”
“不怕就快进来。”云琼华走到时怀瑾身侧，欲拉起他的衣袖。
时怀瑾侧身，避开了云琼华的触碰。
云琼华也不气恼，只偏头对时怀瑾一笑，而后自顾自走向大殿。
时怀瑾踌躇片刻，长叹一声后，也随云琼华走进了殿中。
殿中桌上，几道家常小菜正在冒着热气。
云琼华在桌边坐下，“方才宫宴，你没怎么吃东西。我亲手做了几道小菜，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时怀瑾也走到桌边坐下，却未动筷。
“没放香菜，你安心吃便是。”
闻言，时怀瑾面露惊愕，“娘娘怎知，我不吃香菜？”
云琼华将时怀瑾的反应尽收眼底，见他惊讶万分，云琼华眼中的阴云逐渐散去。
许久后，她轻声开口。
“我原先心悦于你，自然知晓你的喜好。你不必在意。”
时怀瑾心头一颤，面颊升腾起红云，“娘娘……请您自重。”
“你我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再谈自重，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云琼华轻笑，给时怀瑾夹了些菜，“听闻你与琼盈至今没有圆房？”
时怀瑾放在袖中的手下意识攥了攥，终是没有动筷。他微微蹙眉。
“臣与娘娘清清白白，不曾有私。至于微臣家事，就不劳娘娘挂心了。”
云琼华放下筷子，凝视时怀瑾许久，笑着叹了口气。
“也罢。既然饭菜不合时大人胃口，那本宫便不强留你了。”
“不过，本宫还有样东西，要送给时大人。”
云琼华起身，走到殿门口，猛然推开门。
千百盏孔明灯如同漂浮的繁星皓月，从宫阙间升腾，四散入天际。光华璀璨，宛若银河，迷了时怀瑾的眼睛。
“愿卿，年年长乐，岁岁安宁。”
云琼华望着漫天灯火，声音低哑，似喃喃自语。
时怀瑾呼吸停滞，瞳孔骤缩。
他刚想说些什么，云琼华回过头看向他，眼神平静无波。
“时大人，时候不早，本宫便不送了。会有马车暗中送你回府。”
话音刚落，仁寿宫宫门缓缓打开，领时怀瑾来到仁寿宫的那名太监已候在门前。
时怀瑾的话被堵在喉间，他胸口闷极，却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起身，连向云琼华行礼都忘了，只步伐紊乱地走出大殿，走向宫门。
来到宫门前，他停下脚步，回头向仁寿宫内望去。
大殿的门正好关上，他只能透过窗纸，看见云琼华朦胧的身影。
当晚，时怀瑾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云琼华告诉他，她最喜欢朝颜花。当年中秋，他便送了云琼华一枚朝颜簪子，还在京都，放了漫天灯火。
灯火明灭间，他对她说。
“愿卿，年年长乐，岁岁安宁。”
梦醒，时怀瑾满头细汗，心脏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茫然地抬手按住胸口，却没有丝毫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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