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山下志一叫了一声。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我是个懦夫吗？”山下志一低着头，他不想让母亲看见自己在哭。
“傻孩子，妈妈多么希望你是个懦夫呀，只有懦夫才能活下来。”
他的母亲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筷子。
“如果你的父亲也是个懦夫该多好呢？”她看向墙上的山下父亲的照片。
山下志一明悟了什么，现在的他似乎有了一些改变。
吃完饭，山下志一就准备睡觉了。
因为家里用不起油灯，所以都是趁着天色还没有暗淡收拾好一切，等天色变暗了，就躺下来睡觉。
山下志一睡不了一点，他看着天花板，决定自己以后的日子，要为自己还有母亲而活。
天一亮，他就起来了，他打算今天出去找找工作。
山下志一现在住在乡下，但是距离县城并不远。
他蹭了同村人的马车，没过多长时间就来到县城里。
山下志一对于县城是非常熟悉的，因为他的初中还有高中都是在这里读的。
他的成绩还算不错，老师说他是有希望去读个专科学校的，但是年轻气盛的山下当时怎么能容忍自己就这样没有激情地活下去，所以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去参军。
但是现在，他对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多么的后悔。
在县城的路上拄着拐杖，他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是山下君吗？”
山下志一一回头，发现这居然是自己高中时的老师兼班主任。
“近山老师。”
“你这是？”近山老师先是激动，走近之后才发现，过去的学生现在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青春朝气，拄着拐棍，显得很狼狈。
“我从战场上受伤，失去了一条腿，所以只能回来了。”
山下志一不敢看老师的眼睛，他低着头，小声地说道。
近山老师看出了山下志一的犹豫，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山下志一的后背。
“我请你吃顿饭吧。”
近山看现在时间已经到中午了，就想着借吃饭的机会和山下志一好好聊一下。
山下志一没有推辞，因为他也想去找一位能倾诉的对象。
两人找到一家饭店，近山点了一碟小菜，还有两碗米饭。
他对此很不好意思，“老师现在的工资就只能请你吃这些了。”
战争影响的是所有人，近山老师的工资现在是以前的七成，剩下三成变成了所谓的援助。
要是只是工资少了三成，倒也还能养家糊口，关键是，现在的物价飞涨，而他的工资还是以前的水平。
两人一开始都没有说话，还是近山先起了头。
“山下，老师一直都认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认为你可以去考一所专科学校，去学习一门技术。”
“但是，可惜。”近山欲言又止。
山下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老师，现在我也非常后悔。”
“但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处，我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废人了。”
“我现在还能找个工作吗？”山下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近山。
但是近山老师并不想去哄骗自己的学生。
“山下君，我只能告诉你很难。”
近山老师摇了摇头。
虽然现在青壮年都被应征入伍，但是并不意味着工作岗位会变多。
现在因为处于战争时期，贸易受到非常大的影响，而且现在一切都是军用为先，那些生产民用品的企业要么被收购，要么就被破产。
战争同时也是上面人赚钱的好机会，无数的企业被转移到这些人的名下，工厂停工，工人失业。
所以现在虽然人少了，但是工作的需求少得更多。
“而且你现在还少了一条腿，那就更难去找工作了。”
山下志一知道自己会面对这样的情况，但是他一直是鸵鸟一样，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
但是可惜的是，现在被无情戳破。
“难道这个社会对于我们这些残疾的军人，就没有一点优待吗？”
山下志一非常苦恼。
但是近山老师给了他一条出路。
“不过，你愿意去当老师吗？现在估计老师这边会有一些缺口。”
近山因为是物理老师，所以逃过了征兵，但是那些教授文科的老师就不是这么幸运了。
学校里几乎所有年轻的文科老师都得到征召，现在学校里边只有一个语文老师。
这个语文老师要给十几个班级上课，而他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
“不过正式的老师你应该是当不了，你只能去当那种代课的老师。”
“只要有钱，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近山老师同时还给山下志一带来一个好消息。
“我前不久在看报纸的时候，发现现在出现一款假肢，广告上说它的价格只要一百多日元就能买到，我认为你可以去看一看，说不定以后还能方便一点。”
近山看着山下志一那空荡荡的裤腿，忍不住说道。
“要是有什么困难，你还可以来找我，我的联系方式你也是知道的。”
近山没有告诉山下志一一件事，那就是他的儿子也要上战场了。
他看见山下志一这样年轻的面孔，不由得想到自己那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爸爸，我去了，你在家要保重身体。”
近山还记得自己儿子走的时候，他不忍心看着他离开，于是背着身子招手。
在他低头擦眼泪的时候，孩子已经消失在路口。
现在想起来，近山都会后悔，当时为什么不能多看孩子一眼，哪怕就一眼。
现在看见山下志一，他感觉面前山下的脸好像在逐渐和自己儿子的脸重合。
所以他不忍再看下去，只能先告辞，然后落荒而逃。
山下志一走在街上，他感觉旁边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他甚至能从这些人的眼神中，看出对自己的厌恶。
是呀，自己为什么不死呢？
要是死在战场上，现在也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他要回家了，但是在回家之前，他还是要去县里的县厅去催一下自己的抚恤金。
一想到自己的抚恤金，他就有些恼火，明明是自己拼命换来的，为什么自己还不能合理地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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