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帆先是看到了叶青的眼泪，再然后耳边才隐隐有了叶青的哭声。
在刚刚那长达三分钟的时间里，他都是半耳鸣的状态，除了自己慌乱作响的心跳声，他什么都听不到。
直到看到叶青的眼泪。
直到听到叶青一直重复着别怕别怕会有解决办法…
越帆身体行动大于大脑，他弯腰就将叶青抱在了怀里。
叶青嘴上说着你别怕，其实她比任何人都要害怕。
越帆的身体本能的就去抱住了她，本能的就去安抚她。
他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也就是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鲜血淋漓。
他连忙收起了那只手，怕弄脏叶青的毛衣。
叶青还在哭。
越帆喜欢叶青的眼泪，但却不是这样的眼泪。
他明白了什么，连忙就对叶青说：“没有的青青，我没有，你别害怕，我没有杀人，你别怕…”
他撒谎了。
他差点就杀了人。
就在几天前，哪怕得知姜可歆已经回来了，越帆也没有想过要做极端的事。
他有父母，有喜欢的人，也有了朋友。
人一旦有牵挂，就会变成胆小鬼。
他不想拉着姜可歆一起死了，他贪恋家人、爱人、朋友带给他的温暖，他怕死。
然而就在昨天早上，他在叶家门口看到了一束花。
色彩鲜艳到近乎刺目的鲜花里，夹着一张卡片。
花是送给叶青的。
卡片的落款是“姜”。
越帆到这会儿都还记得自己看到那张卡片时那种大脑轰鸣、血液凉透的感觉。
他以为和叶青在一起久了，他勉强也能算是个正常人了。
可就在看到卡片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还是那个烂人。
一成不变的烂人。
他一定要让姜可歆死！
情绪失控让他无法再做什么精心的布局，他直接找到了姜可歆住的酒店房。
彼时姜可歆还没睡醒，门一开被越帆强势掐住脖子的那一刻，她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越帆一言不发的拖着她就往落地窗边走。
他满脑子都是：扔下去！扔下去！只要扔下去就全都结束了！
上一次他没有做到，这一次他一定要让这一切终止！
姜可歆双眼迷离，明显状态不对，但身体对危险的本能让她下意识的就开始挣扎。
门口就是餐车，她摸到了餐车上切牛排的刀。
越帆看到了，没什么表情的一把将刀攥住。
刀锋刺破掌心的皮肉，血嘀嗒嘀嗒往下流。
越帆没怎么费力就把刀抢了过来，随手就扔到了远处。
姜可歆反应比平时要慢很多，在她盯着越帆流血的手舔唇之际，越帆已经一把推开窗，把她半个身子都按到了窗外。
入冬了，早上的风呼啸而过，吹的姜可歆头发乱飞。
姜可歆被吹的清醒了不少，看到自己半个身子悬空，恐惧瞬间就爬满了她的眼底。
见她挣扎，听到她骂他是不是疯了，他这样会变成杀人犯的。
越帆肩膀耸动，发出了一声古怪的笑。
他神色平静的看着她，眼底有什么情绪正在不停躁动着。
他声音沙哑道：“你不是喜欢我？那就跟我一起死。”
毫不夸张，那一刻的姜可歆吓到浑身发软，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扔下去了，她以为自己今天真的会死。
可就在这时，越帆忽然松了手。
姜可歆反应从来没这么快过，她顾不上体面尊严，连滚带爬的就逃了出去。
越帆也逃了。
他看到了叶青。
就在酒店楼下。
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落入眼底时，越帆心下一惊，连忙就松了手。
就好像做错事的孩子看到老师来了一样。
他心虚的松手，心虚的后退，心虚的避开叶青仰头看过来的目光，心虚的从这里逃走。
这家酒店生人不能随便出入，为了接近姜可歆，他开了一间房。
他不敢往楼下跑，怕撞上父母，怕撞上叶青。
他只能躲回酒店房。
一路跑回来，他大脑很乱，开门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连房卡都拿不稳。
叶青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有那么一霎间，越帆害怕之余，尽是生出了一种庆幸感。
他想，还好，还好他看到了楼下的她。
从昨天看到那束花到现在，他整个人都是不清醒的。
他知道自己失控了。
可他没办法，他控制不了那些极端的念头。
姜可歆不仅盯上了他父母，还盯上了叶青。
他控制不了。
他想要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
但就在此时此刻，在看到叶青包住他沾满血的手，看到叶青拼命帮他擦脸上的血，听到叶青害怕到近乎绝望的那些话…
那些极端的想法，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听到青青说谁来救救他了。
他想告诉她，他得救了。
青青，我得救了。
是你救了我…
医院。
越母背着孩子在越父怀里哭，越父无声的安抚着，只是拍在越母后背的那只手止不住的在抖。
齐子睿脸色也很白。
他依旧不清楚眼前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情况，可看到越帆皮肉翻开的左手，他心都凉了半截。
叶青抱着越帆，她感觉到越帆在颤抖。
她知道，越帆不是怕疼。
他在怕。
怕自己刚才差点走上一条不归路。
叶青没有责怪他，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责怪越帆。
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越帆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心里的阴影比谁都大。
他所承受的压力，也比他们任何人都多。
叶青只会庆幸，庆幸他们来的及时。
比起如何解决姜可歆这个麻烦。
越帆最大的“敌人”，其实一直都是他自己。
还好，他没有走上那条不归路。
还好，他战胜了他自己。
叶青收紧圈在越帆腰上的手，眼泪从眼角滚落，她弯了弯眼睛，悄悄对他说：“好厉害啊我们家小狗。”
越帆后背有几秒的僵硬，再然后脸埋进她的肩窝。
不过片刻，眼泪就打湿了叶青的衣衫。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越父把孩子们送回家就去酒店那边处理后面的事了。
齐子睿听叶青的话，先回了学校。
其他事，等越帆这边好一点再跟他说。
齐子睿没再多问，让叶青有事就打电话，他随叫随到。
不管是齐子睿还是文雪，都没因为叶青和越帆有事瞒着他们而生气。
朋友之间也是有秘密的。
他们看得出来，这个秘密对越帆来说很痛苦。
作为越帆最好的朋友们，他们要做的就是关心和等待。
等他愿意说了，他们会和叶青一样，做他最忠实的聆听者。
越母这边也跟同事换了班，打算这两天都留在家照顾孩子。
越帆这两天情绪波动太大，回来吃了药就睡了。
越母去倒了杯水的功夫，回到卧室就看到两个孩子已经睡了。
外面天阴沉沉，卧室里光线不甚明亮。
越帆紧紧牵着叶青的手。
叶青睡着了，但放在越帆后背的那只手还在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
看到这一幕，越母没忍住捂住嘴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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