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积极化（13）
一匹棕色的马飞驰在杂草丛生的荒野小路上。小路崎岖蜿蜒，穿过一片松树林，在视线的尽头拐了一个弯。
马上的人披着斗篷，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脸上，身上。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一路向北奔去，漫天乌云的遮蔽下，路似乎没有尽头。
忽然，他一把拉住缰绳，马被突然收紧的缰绳弄得搓手不及，猛地向后仰，两条前腿踢向半空中，两条后腿紧紧的踩着地面，整个马身子快要与地面垂直了。雨空中，响起一阵凄怆的嘶鸣。
一支箭扎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另一支箭扎在了马的肚子上。
那人快一步从马背上跳下来。身后的马重重的摔在地上，急雨中响起在一阵一阵粗重的鼻息声和属于动物的沉重的呻吟声。
那人往旁边走了两步，用刀挡掉一只暗箭，又侧过身子，躲过了另一只箭。
说是暗箭，似乎也算不上暗箭。射箭的人就距离他大约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甚至也没有射中他的打算。
那人只射了四箭就将弓扔在了地上，一只手握着刀柄，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的猎物。
大雨落在地上又弹了起来，水花在两人之间连成一片。那人在距离对方只有几米的地方站住了，倾盆暴雨之中，难以看清对方的脸。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攻击我。”那人快速的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往前跨了一步，做出防御的架势。
站在对面的人朝他的胸口指了指，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怀里的那封信，能够换你的命。”
“信？什么信？”他的喉咙一紧，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当然是你胸口里的。”那人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他放在刀柄上的手，握的紧了一些，往前一提，把刀抽了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人又问道。但对方似乎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啪”的一声，四溅的水花在急促的脚步声中乱了套。
刀刃劈开虚空，砍断了雨丝。空气中飘荡着一段接一段的刺耳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被攻击的一方连连后退，借着杂木林里的粗壮树干频繁躲闪。
而另一边的对手就像是一个无情的杀人机器，每一刀刺过去都带着想要一击毙命的杀意。
雨中的草地有些地方湿滑，有些地方泥泞，大雨让视野变得不清晰，被动者想要反击，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他想要逃跑，可对方并没有想要给他机会。
对方的剑术显然在他之上，无论如何，自己都没有能够占到便宜的可能。
几次对抗下来，他的胳膊，肩膀已经被划伤，血顺着伤口往下流，雨水渗进去，带来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
身为一个武士，受伤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他们这种人对疼痛的忍耐程度也很高。只要不是致命伤，总归不算是能够阻碍行动。
在又一阵僵持下去，对方举刀劈砍下来，路线正好是脆弱的脖子。他急忙举起刀格挡，结果对方的力量和疼痛一起袭来，他的手一滑，刀顺势飞了出去。
刀刃划破皮肤，砍断血管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结果，就在那锋利的铁板触及皮肤的时候，对方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可是，这个停顿的动作也只存在了一瞬间，好像故意放出希望的火苗，然后再一刀斩断。
红色的液体飞溅而出，跟着雨水洒落在了浑浊的泥水里，把周围的草叶染上了一层不和谐的红色。
那人直挺挺的向前倒下去，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那人甩了甩刀，从胸口掏出手帕将刀擦干后收回到腰间。
这个时候，树林的另一端走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边走一边鼓掌。
“果然是高手啊。年轻有为。”
“你要的东西你自己去拿吧！”那人又再一次开口了，他这一次没有压低声音。
人影走到被雨水吞没的尸体旁边，从他的胸口掏出一个布包。多亏了头蓬的防雨效果，让这个布包没有受一丁点儿雨的侵蚀。
他打开布包看了一眼，确定信在里面。然后他站起身，将信放回到自己的怀里，然后转向身边的年轻人，问道:“你就不怕我骗了你？”
“只要有一点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可能，我都会去试一试。”
“就算是去杀人，或者被当成马前卒也不可惜吗？”
“我不在乎。”年轻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人凝视着他的面孔，虽然年轻人的半张脸已经被遮挡住，但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悲怆和凄凉就如同这冷冰冰的雨。但是在这道冷漠的视线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个已经熄灭了的，还在等待点燃的薪火。
“我会兑现你的要求。”那人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玉牌递给年轻人。
“你带着这个，去米川街五町目，在那条街上有一家琴行，把这个给那个老板，他自然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年轻人接过玉牌，迟疑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但还是放弃了。
等到年轻人离开之后，大和看了一眼旁边死去的马，摇了摇头，嘟囔道:“真是浪费，真是浪费……”
距离这荒郊野岭之外大约二十几公里的地方，就是北川津藩的地界。
这里的城池多守备森严，进出城的检查也比较严格。
大和在城门口接受了一番盘问之后，顺利的进了城。
他在城里最惹眼的一条花街找了一间旅馆住了下来。然后晃悠悠的在城里到处乱转。
这里虽然是边境地带，但是位于北川津藩的行政地图上最突出的一个角，实际上这座城的三面都是新国的地盘。所以在这座边境城镇里，早已形成了一个新国式的商业体系。
大和绕了一圈，最终踏进了城西一条热闹非凡的街区。
这条街区依山而建，两侧都是石头建筑，格局和建筑风格多有中原的特色，与北面的北川津藩完全不同。
街区一直延伸至山洞里，在里面盘旋了一圈之后终止。
这条街区人流很多，来往的商贩也很多，却总是给人一种烟雾缭绕的感觉。
你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到绿葱葱的山上也飘着浓浓的雾气，一直蔓延到街区的上空。
大和走下两级台阶，转过一个街角，又走过几个敞开着门的酒馆，在一间药铺的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抬头看了一眼牌匾——“龟料”
大和的嘴角抽搐的带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踩上台阶，迈进了药铺。
药铺里面光线昏暗。两支蜡烛死气沉沉的站在靠近药架子的烛台上，几乎快要燃尽了。
阳光从门口的柜台后面那扇半开着的窗户照进来，仿佛在这个屋子中格外划开了一道空间。
一个头发偏灰，满脸皱纹的男人站在柜台前，正用纸包着一份草药。
他听到脚步声，声音比动作先行一步。“欢迎光临。”
大和没有吱声，径直的站在了柜台前。
老板抬起头，在看到大和的一瞬间，他的脸上呈现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你是……大和家的那个小子？”
大和斜靠在柜台前，咧嘴一笑。“喂，泽口叔，你这是在说绕口令吗？”
这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泽口瞳孔一缩，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他那略显沧桑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的神色。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大和还是笑着。他敲了敲桌子，声音懒散。“别紧张，我叫您泽口叔就没打算为难你。你不需要此地无银。”
“我这算此地无银吗？当初要抓我的人是你爹，把我放走的也是他，你现在又来找我。我当初……”
“你当初是跟我父亲达成的交易，但是，叔，我和她各为其主。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去地下一层报道了，以前的约定也跟着入土为安了。”
泽口又气又怕，他浑浊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大和，问道:“那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为难你，我今天给你带了点儿礼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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