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情绪稍微平复一点，陈汐才道，“方小姐，先带他回去洗洗吧。”
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的祠堂，又待了多久，这要是染上了，方瑗和方鹤也得遭殃。
方瑗吸了吸鼻子，将方恒拉起来，“好了小恒，听话，我们先回去。”
方恒大概也被方鹤的话给镇住了，顺从地从地上站起来，余光瞄了眼方鹤的背影，小声说道，“姐姐，娘亲会好起来吗？”
方瑗噎住，下意识看了眼陈汐。
陈汐抿着唇，没有说话。
方瑗只能安慰弟弟，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会的，娘肯定能好起来，我们先回去吧，你若是在这里，反而惹娘担心。”
她这话是在安慰方恒，同样也是在安慰自己。
方恒乖乖的点头，抓着方瑗的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祠堂。
方鹤还留在原地，看着姐弟两人走远，他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转过身，方鹤看向陈汐，开口道：“陈大夫。”
陈汐知道他要说什么，主动回答，“我会尽力，方镖头，你找人去山里多采点青蒿回来吧。”
方鹤沉默着点点头。
旋即又道，“陈大夫这份恩情，方某定当铭记于心，你尽力就好，就算……”
说了一半，他有些说不下去。
他自然是希望陈汐能够治好夫人，但也知道这是在强人所难。
他说这些，也是想让陈汐不用感到压力，自己并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人。
陈汐叹了口气，陷入了沉默。
这在现代根本算不上什么大病的病，到了这里，她却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方鹤也不再多说，和她告辞离开了祠堂。
陈汐则是进去看了眼方夫人的情况，和昨日一样，这也算好消息了。
至少没有恶化，应该是药起到了一点点的作用。
可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光凭那一种药，治好的希望十分渺茫。
而且吃多了，不仅会抗药性，还会引发更严重的并发症。
现在还能看，她能维持这种状态多长时间了。
相当于是吊着一条命，能吊多久，全凭天意和她自己的意志力。
陈汐又去看了昨日同样吃了药的三人，也基本差不多，没有加重，也没有恢复的迹象。
但至少确认，他们吃完没有出现太大的副作用。
陈汐又给他们服了药，这药见效慢，得再观察些时日。
看着他们吃了药，陈汐也离开了祠堂，出来时，又来了几人送药。
其中一人陈汐还认识，正是那日在客栈遇到的老大。
两人见面，都有些尴尬。
老大放下捅，将身边的人都驱散，这才来到陈汐面前。
他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陈大夫，先前的事，实在是对不住，没想到你还能不计前嫌过来给他们治病，我真的是……”
他早就知道陈汐来了，只是由于上次的事，他不敢去见陈汐。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再不道个歉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陈汐笑了笑，“这就是缘分，若不是遇到你们，我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
老大更不好意思了，“你不怪我就好。”
“不打不相识嘛，而且我也很佩服你们之间的重情重义，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两人闲聊了会儿，陈汐也得知他叫孟邝。
分别后，陈汐也回到了村东，方瑗给她留着早饭，方鹤则是出门了，跟大伙儿一起上山采药了。
好在他们就在山里，还能自己采药，不至于完全被困死。
方瑗则是在家守着方恒，怕他又偷偷跑去祠堂。
陈汐吃过饭，就去帮他们熬药，时刻观察那些病人的情况。
她和这些病人接触，也不适合继续和方瑗他们住在一起，就让方瑗给她在村西的一座房子里。
这样去祠堂也方便，也不用担心将其他人传染上。
到了下午的时候，又有个发热的人被送了过来，是一名六七岁的小姑娘。
人是孟邝送来的，将小姑娘放在陈汐面前后，孟邝忍不住问，“分明已经将病人分开了，怎么还会有人染上呢？陈大夫，这到底是为什么？”
陈汐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女孩大概是害怕，坐在地上一直在流眼泪。
陈汐道，“这个有潜伏期，不是染上就会立刻发作，她今日发热，说不准几日前就已经染上了。”
孟邝惊愕的瞪大眼，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
“什么是潜伏期？”
陈汐解释，“就是染上病之后，病邪潜藏在体内不会立刻发作。”
“那岂不是我们这些看起来正常的人，也有可能已经染上病了？”孟邝白着脸问。
陈汐点头，“没错，很有可能，就像这个小姑娘一样。”
“这这这……那怎么办？”孟邝傻眼了，焦急地问道。
陈汐想了想，“你们不是采了青蒿吗？给这里的人送来的同时，你们也跟着喝，住处点燃艾叶，将屋子和周围多熏熏，身上也多带点艾叶，衣裳上抹点雄黄之类的药粉，用艾叶熏一下再穿。”
孟邝一拍脑门，“成！我这就去跟大伙儿说。”
这可是个重要消息，耽搁不得，孟邝扭头便跑了出去。
之前陈汐就跟方瑗说了，要用艾叶熏，方瑗确实买了不少，但都用在祠堂了，外面的人一点没用。
现在若是大家都要用艾叶，这艾叶恐怕不会够。
方瑗又不得不再次出去买药。
他们身上早就没有银子了，就算出去买药，也得想点歪门邪道，比如像上次那样去打劫。
新送来的这个女孩，才刚刚发作，还不是重症。
陈汐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又问了她七日内去过哪些地方。
女孩烧的迷迷糊糊的，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在屋里，哪里也没去，就去山脚下洗了衣裳。”
“你们家除了你，还有其他人染病吗？”
“有的，我爹五日前也被送到祠堂来了。”
陈汐摩挲着下巴，有些分不清，她是去洗衣裳染上的，还是被他爹染上的。
陈汐给她服了药，安排在方夫人一个屋子。
她决定再去问问其他人，那些染病的都去过什么地方。
尤其是第一个被染上的，虽然人已经死了，但问其他人应该都知道。
最先发作的那人是名猎户，从山里打猎回来之后染上的，紧接着便是和他一同上山打猎的人。
然后是他们身边的人，与他们接触过的人。
经过询问陈汐发现一个问题，他们进山要经过那条小溪，也就是女孩洗衣裳的山脚下。
陈汐决定，去那个地方看看，说不定那些人就是在山上将疟原虫带了回来，路过小溪边时被咬了，然后再通过小溪边的蚊子传染给其他人。
这就是疟疾传播的方式，并不是与染病者接触了就会染上，只有被携带疟原虫的蚊虫叮咬才会染上。
因此，隔离只是防御手段之一，最主要的，还是要消灭患者身上的疟原虫。
这个潜伏期有长有短，就像她方才说的，那些正常人，说不定已经染上了。
若是再来一波爆发，陈汐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陈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按照她的分析，这恐怕，还只是刚刚开始。
她将自己又武装到了牙齿，确保不会被叮咬，这才独自前往女孩说的山脚下。
这条河是从山上流下的水，长时间汇聚形成的一条小溪。
这里杂草丛生，靠近山脚下的那片区域，更是被杂草覆盖，草里有许多的蚊虫飞来飞去。
陈汐缓缓靠近，有不少蚊虫落在她身上，不过都咬不到她。
她转头看着手臂上的那只蚊子，看着翅膀上长黑白花斑的蚊子，果然就是这东西。
陈汐观察了会儿，抖了抖袖子，将身上的蚊子驱散，又拍死了一只蚊子。
来这里，她只是为了确认那些人是不是在这里染上的，目前看这里的数量，多半是了。
但知道了也没用，还是不知道疟原虫类型。
蚊子只是传播者，并不是疟疾本身。
陈汐离开山脚回到村里，又去找了孟邝，现在方鹤跟方瑗都不在，只能找孟邝了。
她告诉孟邝，“你和大家说一声，小溪附近不要再去了，”
孟邝道，“之前那个大夫说那边有瘴气，已经没人去了。”
“那就好，不过不去小溪边也还是不安全。”她将手摊开，掌心趴着一只被拍扁的蚊子。
“你看看这个，让大家注意下这种蚊虫，疟疾就在这东西身上。”
孟邝再次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陈汐扯了扯嘴角，他问题怎么这么多，一时间让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只能随口瞎编，“当然是我师父告诉我的。”
“哦……”孟邝反应过来什么，立刻连退数步，“你你你，那你还去碰？”
“这已经被我拍死了，只要不被她叮咬就没事。”
孟邝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吓了我一跳，我晓得了，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陈汐拍了拍手，将蚊子的尸体拍飞，“好了，我先去忙了。”
“老大，又有人来了。”
陈汐刚一转身，便看到前方跑来两人，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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